与梁国纠缠这么多年,权翼太了解梁国君臣的手段,总会给对手一丝希望,令对手犯错,然后如猛虎一般扑上去,一击致命。
苻坚之所以还能坐在天王宝座上,是因为南征北战的军威镇着。
一旦战败,别说梁军攻入关中,苻氏内部都不会轻饶了他。
苟太后当年杀丞相苻法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梁军围堵,关中疲于应付,为之奈何?不出是亡,出亦是亡,朕宁愿与梁军决战一场!”苻坚少有的情绪化。
这一年来压在他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权翼小心翼翼的望着苻坚,“出战必败,守则未必,要看天王有多少决心,自古患不在外,而在内,关中幅员万里,岂会凑不出数万大军所需粮草?梁国之所以强,乃是先挥刀向内,然后方能击桓温、吞慕容、败拓跋!”
“向内?”
别人或许听不懂,但苻坚能听懂。
偌大的秦国,账面上的百姓不到两百万,田地更是少之又少。
“欲强兵,则必足食足民,田寡民少,何以强军强国?”权翼深深一揖。
苻坚来回踱步,从神色看出此刻的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抉择。
虽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也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风险实在太大。
总之,要么冒着着风险与梁军决战。
要么,对内挥刀,整合内部各种势力,让氐秦变成一个真正的国家。
很多时候,提刀与敌人决战反而简单多了,一死而已。
对自己挥刀,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嘘——”苻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越发明亮起来,“朕知矣,可出使邺城,大秦愿遣子为质,只要退军,愿割上庸、河套,秦为梁之藩国!”
“天王!”苻融眼含热泪。
这是何等的屈辱,当年苻洪、苻建、苻雄英雄一世,未想子孙却向人低头……
“无妨,昔者勾践舍身入吴,为奴于夫差,朕亦当卧薪尝胆,传令,宗室田产、僮仆一律向朝廷报备,少报、不报、漏报者,皆重罪!”
苻坚先从宗室开始。
连江东都在推行庚戌土断,关中至今都处于最初级的统治之中。
“大王英明!”权翼心中佩服。
此举一可试探豪酋们反应,宗室都交人交田了,豪酋们岂能例外?
其二,可以借机打压有异心的宗室,提前清除隐患。
苻坚年纪虽轻,谋略和眼光并不差。
“只怕梁国未必愿意罢兵。”朱彤忽然插了一句。
“此乃示弱之法,迷惑梁国尔,另外还需遣使入江东,寻求桓温出兵策应,争取时间。”苻坚早已想好了路该怎么走。
这条路虽然艰难一些,不过机会还是有的。
至少可以长期与梁国对峙下去,维持三足鼎立的态势。
几十年,梁主、桓温都已老迈,苻坚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未必就没有机会!
“忍得一时,可再挣二十年!”苻坚逐渐恢复了昔日的自信。
梁军现在五路围堵之策,其实也说明它没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何须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