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伟昌却是拦住了刘娜,然后问道:“老黄没说他对我们的机床也感兴趣吗?”
“这个还真没有。”何继安说,“我们一直都在谈东垣磨床,他一个字都没提你们临一机的磨床。老韩,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放着进口机床在面前,还有谁乐意买国产机床?”
“老何,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吧?”韩伟昌说,“你们常机也是做机床的,你们的机床没人要了吗?”
何继安耻笑道:“也就是一些老客户隔三岔五还能买几台,还是外国人不愿意生产的那种低端货,常机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原先日本、德国的机床价格高,咱们国内的企业买不起,所以像我们常机、你们临一机这种厂子,还能有点活路。
可这两年,韩国机床来了。我告诉你,韩国机床那才叫一个物美价廉,价格比国产机床也就高那么一丢丢,但质量是我们拍马都比不上的。你想想看,有了韩国机床,咱们国产机床还能活几天?”
此言一出,刘娜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了。尼玛,这算什么话,我们国产机床怎么就活不下去了?你投奔了个韩国公司就了不起啊!她心裏念叨着MMP,却不便说出来,毕竟何继安是韩伟昌的朋友,这个场合里轮不到她说话。
韩伟昌不动声色,他向何继安问道:“那么,老何,依你之见,我也得赶紧跳槽才行了?”
何继安得意地说:“这事吧,老韩,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就冒昧劝你一句。你那个科长也罢、处长也罢,当不当的没啥意思了。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走为上。以你老韩的能耐,随便找个外资企业去干,怎么也比我赚的钱多。这年头,啥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
“这事吧,我还真得琢磨琢磨。”韩伟昌假装认真地说。他现在脑子里要想的事情很多,也懒得去和这个装叉犯计较了。
何继安倒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头了,交情归交情,这种话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他笑着端起酒杯,对韩伟昌说道:“哈哈,我也就是多喝了几杯,随便一说,供老韩你参考。来来,咱们再走一个……”
再往下,大家便又不谈工作了,互相聊了聊孩子、物价、装修之类的话题。结束饭局,双方互相交换了名片,便各自回所住的宾馆去了。
离开何继安,走了一程,刘娜这才凑到韩伟昌身边,低声说道:“韩部长,我觉得这个何继安是在吹牛吧?”
“吹什么牛?”韩伟昌问。
刘娜说:“鹿机的黄厂长明明去省里开会了,他还说自己和黄厂长见过面,这不是吹牛吗?”
韩伟昌冷笑道:“黄顺林去省里开会这件事,咱们看见了吗?”
“……”刘娜错愕,“你是说,他故意不见我们?”
韩伟昌黑着脸说:“不好说,咱们得找人打听打听,这个姓黄的到底在不在鹿坪,另外,他到底有没有见过何继安。”
要想打听一个厂长的下落,还是比较容易的。此前韩伟昌和刘娜没想过黄顺林仍在鹿坪这种可能性,听了鹿机办公室的托辞,也就信了,因此并未刻意去求证。可听何继安说他已经与黄顺林见过面,韩伟昌就无法淡定了。
他让刘娜扮成一个其他单位的业务员,到鹿机找了几个打酱油的职工一问,才知道黄顺林其实头一天就已经从省里回来了,而鹿机的办公室今天上午还对他们说黄顺林在省里,这分明就是有意怠慢他们了。
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韩伟昌不敢耽搁,又辗转托人联系上了鹿机技术科的人员。见面一打听,人家说黄厂长的确送了几份磨床资料过来让技术科做评估,而这几份资料正是出自于一家名叫“大韩东垣”的公司。
“何继安没有撒谎,鹿机真的想买韩国的机床。”韩伟昌说,“他跟何继安谈好了,所以就不想见咱们了。”
“那咱们怎么办?”刘娜有些抓狂,想不到那个牛气烘烘的何继安还真抢了他们的业务。再联想到何继安发出的警告,刘娜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前途一片渺茫。
韩伟昌说:“不行,这件事得马上向唐厂长汇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咱们马上回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