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造的,我们不需要;我们需要的,你们造不了。咱们之间能有啥谈的?”
船舶总公司科技部的办公室里,负责造船装备的副总工程师康治超用很不客气的口吻,向前来拜访的唐子风一行说道。他脸上带着一副想找人寻衅滋事的表情,让唐子风怀疑他早上出门来上班之前,刚刚遭受过残酷的家庭暴力。
唐子风接替周衡成为临一机的负责人之后,并没有让自己陷入临一机的日常管理事务。他把人事、财务、生产、后勤等权力分派给各位厂领导,自己带着几名随从开始逐家地拜访各个行业主管部门以及一些重点企业,了解各行各业在未来若干年内对于机床的需求情况。
中国经济在经过90年代前半期的徘徊之后,于90年代中后期开始了快速增长,其中又尤以装备制造业的发展最为迅猛,这就给机床行业的发展带来了良好的机遇。唐子风清楚地知道,中国制造的高速发展期会持续将近20年时间,直到接近增长的上限,这才会转入后世所称的“新常态”。
这个增长的上限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例如到2018年,中国的粗钢产量达到全球的55%,再往上发展已经不可能了。一旦产业进入产能过剩的状态,对于新设备的需求就会大幅度缩减,相应的装备制造业再想重复狂飚突进的奇迹就非常困难了。
如何抓住这20年的机遇期,把临一机发展起来,达到“超马赶德”的目标,这是唐子风上任伊始就要着重研究的问题。他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对于机床产业的发展脉络并不了解,具体到技术细节上就更是一无所知了,这就是他急于要去拜访各家主管机构的原因。
唐子风外出拜访客户,没有带韩伟昌同行。韩伟昌如今是临一机的销售部长,比唐子风还忙,唐子风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当自己的金牌跟班了。与唐子风同行的有三个人,一位是临一机销售部的老业务员沈衞浩,一位是技术处的年轻技术员罗小璐,还有一位是苍龙研究院的工程师关墉。
苍龙研究院目前有100多名编制内的工程师,大多数是由“机二零”的各成员单位派出的,另有10多人是从社会上招聘来的。此外,研究院还雇用了一批兼职人员,主要是高校里的学生,其中包括肖文珺、刘熠丹等,这些人往往是承担某一项具体的工作,或计时、或计件,拿的都是兼职人员的临时工资。
关墉属于第一类人员,他是由普门机床厂派到研究院工作的。普门机床厂也是机二零成员之一,位于儒北省普门市,是一家专业从事卧式车床和组合机床生产的老牌机床企业。关墉在普门机床厂工作了20多年,属于颇有经验的老资格工程师。
唐子风这一趟外出,同时承担着为临一机联系业务以及为苍龙研究院寻找研究课题的双重任务。他除了是临一机的常务副厂长之外,还是机二零峰会秘书处的秘书长,苍龙研究院的业务也是在他指导之下的。
在此前的走访中,唐子风一行所到之处,对方即便不说是扫榻相迎,至少在面子上还是挺客气的。唐子风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临一机,还包括机二零的全部20家会员企业。搞装备制造的单位,谁家离得开机床?虽然这些年国产机床的市场占有率有所下降,许多客户企业越来越青睐进口机床,但提起临河第一机床厂、常宁机床厂、普门机床厂、枫美机床厂等名字,各行各业的老人们还是充满了感情,连带着对唐子风这个秘书长也就有了几分客气。
“九五期间,全国电力设备投资超过2万亿元,每年要制造30万千瓦和60万千瓦机组超过100套,汽轮机汽缸加工需要使用5m×17m数控龙门镗铣床,转子加工需要数控重型精密车床和轮槽铣床,叶片加工需要四坐标数控铣床、液压仿形铣床……”这是电力部向唐子风一行提出的要求。
“我们预计到2004年要达到2.7亿吨钢材的产能,为此需要新建连铸、连轧设备100套以上,我们迫切需要大批高精度外圆磨床、平面及成型磨床、轧辊磨床和数控坐标磨床……”这是来自于冶金部的信息。
“到2000年,我们要形成年产300万辆汽车的能力,其中轿车产量达到150万辆,整个九五期间汽车行业的总投资将达到1450亿元,这其中40%的资金将用于机床采购。然而,目前国产机床质量不过硬,产品稳定性、可靠性和精度保持性都难以令人满意,导致全行业50%的机床只能依赖进口。
“如果国产机床能够替代进口,哪怕是部分替代,也能大大地降低我们的生产成本。我们计算过一个数据,机床国产化率每提高1%,我们的汽车零部件成本能够降低3%。我们盼望国产机床,正如大旱之望云霓啊!”在汽车工业协会,一位老先生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不可自已,眼见着血压都在蹭蹭地往上飚。
唐子风认真地记录着各家单位提出的需求,心裏可谓是百感交集。市场很大,客户需求很强烈,这都是办企业最期待的利好消息。但与此同时,国内各家机床企业,包括临一机在内,技术水平远远无法达到客户的要求。看着一锅肥肉,愣是吃不到嘴裏,这份憋屈能跟谁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