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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钦自上而下望她一眼,一笑:“虞小姐多礼了。”
这人笑起来比不笑更好看,红豆给他的白牙一晃,想起茶话会上自己也这样对他呲牙笑过,略一品咂,暗觉他这笑容里有调侃和些许报复的意味,便微微收了笑意,回身往前走去。
原本就不熟,彼此也没有要装熟的打算,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各走各的,一句话都没再讲。
巷子不长,出来后别有洞天,王彼得所赁寓所相当体面,乃是一座临街的二层洋房,奶白色的墙,窗户髹漆成暗红色,几扇玻璃擦得光洁如新,门前尚有一小块绿茵茵的草坪。
左近有西洋杂货店和理发铺,样样都方便得很。
到了门口,贺云钦停好车,拿锁头相当宝贝地锁好那旧车,这才抬手揿铃。
门房是个黧黑的文莱人,似是与贺云钦熟识,一俟他进来,便鼓着一对鱼泡眼笑道:“密斯托贺,下午好。”
“下午好洛戴。”贺云钦随手将钥匙收回裤兜。
红豆把名片给这位叫洛戴的门房看:“您好,我是来找王彼得探长的。”
想是王彼得提前做了交代,洛戴接过名片,只对着虞红豆看了两眼,便领着她往楼梯间去:“是密斯虞吧,请随我来。”
刚欲走,被贺云钦拦住:“洛戴你自去忙,我带她上去就是了。”
红豆心知贺云钦跟王彼得熟络,听了这话,迈开脚步跟在他后头,边走边打量道:“王探长在二楼办公么。”
贺云钦嗯了一声,见红豆没有走在前头的打算,便率先上了楼梯。
他身材高挑,一步抵得上红豆三步,几下便上到了二楼。
红豆闷头爬了几步梯阶,再一抬头只看见贺云钦的背影。
好在这人还有些绅士风度,并未自行进房,待她也上到了二楼,这才抬手推门。
这是一间套房,外头是小小的会客室,里头是书房。
进来时,王彼得翘着脚歪在靠窗的躺椅上,正自斟自酌。旁边圆几上搁着西洋玻璃酒瓶,里头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他明显有些惊讶,打了个酒嗝道:“你们二位是约好一道来的么?”
“半路遇到的。” 贺云钦坐到沙发上,向王彼得讨水道,“渴了,有水喝么?”
王彼得放下报纸,从躺椅上起来,迎过来道:“密斯虞想喝点什么?我遇到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子爱喝橘子汁,要不要来一杯?”
红豆自进来后便只顾着打量房间里整垛山墙似的书架,听了这话便笑道:“谢谢王探长,不必了,就跟贺先生一样来杯水就可以了。”
王彼得于是揿铃让人送了两杯水来。
托盘很快送到了跟前,贺云钦待红豆先拿了一杯,才端起另一杯来喝。
红豆暗想,贺云钦这人虽然时刻一幅傲睨万物的模样,教养倒甚佳。
王彼得到对面的法兰绒椅子上坐下,颇有兴致地盯着红豆:“密斯虞,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找我。”
红豆皱起眉头:“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想请王探长帮忙。”
“哦,什么麻烦?”
红豆垂眸暗自思忖,王彼得素来跟警察厅有隙,倘若直截了当说出这几件失踪案的首尾,他准会拒绝帮忙,斟酌了一番,不提陈白蝶和王美萍,只道:“王探长,我想请你帮忙找一个人。”
王彼得跟贺云钦一对眼,讶道:“密斯虞要找什么人?”
红豆顾及到表姐的名声,本不欲当着贺云钦的面说出表姐的事,然而贺云钦从头到尾没有要避开的意思,王彼得更像是早已习惯了贺云钦的在场,再一想人命关天,贺云钦料也不是那等好言是非之人,便定了定神道:“我表姐潘玉淇。”
贺云钦听到这名字,喝水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望红豆一眼。
“你是说你表姐失踪了?” 王彼得原本歪着的身子稍稍坐正,“这确实很不幸,难怪你这么快来找我,唔,密斯虞,能说说具体经过吗?”
“上礼拜六我表姐从家里出来,参加新亚茶室的茶话会,因为我加入了学校的某个团契,所以也在应邀之列,那天下午我跟同学到茶室时,大约是两点五十,进门的时候,我还看到过我表姐,不过当时她正跟一位男士聊天,我们俩没能说上话。后来等到您开始讲课的时候,我表姐就不见了,之后我又找过一回,仍未能在大厅看到她,当时我以为她提前离席了,可是直到今天中午我才知道,我表姐礼拜六那天就失踪了,至今未回家。”
王彼得敲了敲太阳穴:“也就是说,你表姐失踪两天了。”
“是。”
王彼得静了几秒,借着醉眼,认真打量红豆的神色:“密斯虞,你经常看报纸,应该知道最近沪上有不少拆白党作乱,一个月总少不了有一两起绑票案。按照拆白党的惯例,他们在绑了人之后,往往会在一个礼拜之内主动联系被绑着的家人,眼下你表姐刚刚失踪两天,你们只需一边找寻你表姐的下落,一边静等绑匪的电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