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有翎羽，龙有逆鳞。

涅槃大术，当世难现。

……

突遭的变故，现身给予杨戬最后绝杀的妖族老祖……

漫天瞠目呲牙的仙神，以及，那愣在原地、这才意识到事有蹊跷的另一位妖族准圣……

“小妖敢而！”

太乙真人的声音带着满腔怒火与仓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梅空媚抽飞哮天犬，撞到杨戬背上。

截教是要杀杨戬，却有诸多顾忌，故而今日截教仙人的心并不算太齐，半数还想着要避开两教全面大战，甚至金灵圣母也是这般思虑，方才只是逼杨戬交出封神榜。

虽金灵圣母在先前的斗法中，也对杨戬痛下杀手，但那已是知道杨戬的肉身强度太过棘手，也不得已而为之。

再说，金灵圣母能承担得起灭杀杨戬的后果。

但，妖族如何能承受阐教的报复？如何能承受外面那个玉鼎真人的报复？

跟着梅空媚来此地的那男妖老祖，这一瞬简直都要气炸了！

梅空媚口口声声喊着为了妖族大计，不得不去暗算杨戬，也绝对不会引火烧身……

到头来，她妖皇祖宗的！这是暗算？这是不去引火烧身？

这男妖老祖只要一想到那和准提圣人疯狂大战的玉鼎，一想到阐教数百大罗、数十位大能横扫洪荒五部洲诛杀妖族……

“梅空媚！你敢！”

此时喊声最大的竟是妖族老祖，当真讽刺。

梅空媚嘴角露出些轻笑，目光却无比疯狂……

她站在杨戬身后，像是道侣一般，拥着杨戬的脊背，手中的短剑已经从后方贯入杨戬的心口，一股股精纯的妖力冲撞了上去。

不对，就算杨戬体内正一团乱，梅空媚此时也破不开他的肉身！

但那把短剑并非是实体，仔细去看，那短剑只是些许血痕凝聚而成。

丧魄剑，妖族秘宝，专破元神！

死吧！

死吧！死吧！

占我梅山，夺我茅舍，拿走我最后的一丝念想，毁了我无数年来的期盼！

“滚！”

杨戬如遭重击，后背突然涌出浩瀚玄气，凝做一直大手，将毫无防备的梅空媚直接抽飞。

抽飞梅空媚的瞬间，杨戬身体各处，上上下下，四肢、胸腹，突然爆出了一股股血雾……

元神大树被血色污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

梅空媚放出来的妖气，若一记重锤砸在了杨戬背上；刚好还是脊椎的位置，成了那压垮杨戬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珠即将崩碎！

杨戬心中警兆都不起了，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死”字。

就、就……这般了吗？

刚开了天眼，还没机会用一次天眼的神通，竟这般……

咔！

脊背传来了骨裂之声，九颗因提前出关而留有瑕疵的玄珠同时碎裂！

内玄气暴走、玄罡失控，其余七十二颗玄珠瞬间失却了平衡……

杨戬身周又爆出了一股股血雾！

敖心珂的身影已扑到了杨戬身侧，忍受着一股股失控玄罡的“刮磨”，伸手要去搀扶杨戬的身体，却沾了双手的鲜血。

“夫、夫君，不要……”

“心珂……”

杨戬嘴唇费力的张开，“害、害苦了你……”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啊，啊！”

龙女没了清冷，仿若凡人女子那般脆弱，哭嚎声撕心裂肺，身子不断颤抖，为杨戬疯狂度过一股股准圣仙力。

但无用，全然无用。

玄珠毁，玄体灭。

杨戬的身体已经残破成了渔网，仙力完全无法停驻。

天地间的打斗依然在继续，太乙真人硬抗金灵圣母龙虎如意，嘴角溢血，却不顾一切的挪移到了杨戬身侧。

太乙手里抓出一大把玉瓶，这位素来冷静、冷静到有些阴冷的大能，此时的手，竟都是颤的。

杨戬若身死，当不知玉鼎师弟要做出何等疯狂之事！

这些没用，这些也没用……

太乙真人的神识在查看杨戬的伤势，脑门上尽是冷汗。

“大师伯！”太乙真人突然跪地，对着九天高喊，完全无视了混沌锺的存在。

“求大师伯赐下九转金丹为杨戬师侄续命！求大师伯赐下九转金丹为杨戬师侄续命！”

他口中的大师伯，自是三清中的老子。

可惜，并无回应。

只是一个玉虚宫三代弟子的重伤濒死，却让准圣失格，大能变色。

这事本身就有些讽刺，可此时、此地，在混沌锺镇压之下的这片天地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仙人，都默然无声。

长耳定光仙嘴角露出些微笑，如释重负一般。

杨戬躺在那，感觉浑身力气、神识都在迅速流逝，开口越发费力，玄体已到了最后的极限。

师父……

小婵……

母亲……

敖心珂早已泣不成声，哽咽道：“夫君，我随你一同去便是，我随你……”

“别做傻事……我或许还能上封、封神……咳！”

杨戬嘴边咳出了一口鲜血，他说这话却只是安慰妻子罢了。

天庭的封号，护着他不让他上封神榜的封号，此时竟也成了他再活命的阻碍。

或许，自己从算计姜尚开始，就错了吧。

可男子汉，怎么能因自身败落而去后悔这些？搏了一把，搏输了而已，若也哭哭啼啼、后悔懊恼，未免太丢脸了些。

洪荒走这一遭，当真算是奇妙。

“二爷、二爷！”

姚公麟浑身带血，跪在数百丈外，仿佛天塌了一般。

哪咤并未过来，他依然在天上和两名截教仙人斗法，但却红了眼眶、状若疯魔，一枪一剑都是拿命再换命。

太乙真人还在那苦等老子回应，如今能保住杨戬的，只有九转金丹，先天灵根都不行。

耳旁的声音渐渐空幻，杨戬目光开始涣散。

洪荒走这一遭，也值了。

都说人之将死的瞬间，时间会被无限延展，能让人再去回想这一生走过的风风雨雨。

杨戬似乎也进入了这种状态。

——弥留。

想起了地球老家时那短暂的二十多年，自己被车撞死时都没怎么感觉疼痛，稀里糊涂的从土炕上醒了过来，旁边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记忆中留下烙印最深的，还是带着小婵走去昆仑山的那段岁月啊。

这个辉煌的大世让自己缓不过神，每夜每夜的不能安眠，心裏想着以后也要飞天遁地，长生万年。

玉泉山中的岁月，那处灵气枯竭的大千世界也不知如何了……

到后来，自己竟在洪荒中成了家，有了一个千娇百媚、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老婆，天天没羞没臊的，也算是享尽了人伦之乐……

以后的她，倒是不担心的，毕竟有准圣修为在，还是龙宫公主。

母亲和小婵，或许只能指望玉帝老舅去照料了；虽不知道为什么，杨戬总感觉玉帝老舅就是心机重了点，算计的多了点，其实也不错。

就是放不下那个姓刘的，还没来得及拍死那个混账……

“杨戬……”

心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杨戬愣了下，突然想到了一事。

他好像，死不了？

杨戬胸口突然开始闪烁七色亮光，这亮光包裹住了杨戬残破的元神，似乎就要把杨戬的意识拉扯去某处所在。

这是……

后土娘娘心尖血！

玄冥部落的大巫祭说过，只要后土不死，杨戬的魂魄没破灭，后土娘娘就能将杨戬就回去，重塑真身。

彼岸花盛开的河畔，跌坐在花团中的白衣女子闭着双眼，轻轻皱着眉头。

“为何抗拒？”

“娘娘？”杨戬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无边黑暗，却能听见后土的嗓音，轻声呼喊。

论魂魄之道，哪怕是圣人，怕也不敢说完胜六道轮回盘。

而也是凭借六道轮回盘之力，这股力量才能无视混沌锺的镇压，降临到了杨戬的残躯之上。

七色毫光在杨戬心口轻轻闪耀。

杨戬在心中问：“娘娘，若我重塑此身，修为、神通可还在？”

“自会有折损……哪怕圣人出手，你自身气运也会归零，自身潜力也会耗空。性命为重，莫要在意这些了。”

“别！不要！”

杨戬几乎下意识就喊出了这句。

为何？

能活命为何要拒绝？

后土娘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此时的本领应当能保留大半，于洪荒中可自保了。”

杨戬：“那我答应娘娘之事，可还能做到？”

后土顿时默然。

杨戬闭上双眼，虽头脑越发沉重，眼皮越发虚弱，心中却依然在挣扎。

活命……却只能无法修为再进一步的活着……

这一刻，他竟想起了那只大到了无边无际的鲲鹏。

“娘娘，我还想再试试。”

敖心珂心有所感，抬头看去，杨戬那满是血污的脸上，竟露出了些微笑……

“夫君？”

她心中又燃起了少许期望。

杨戬心底。

“若是只能平庸的活着，以残命度日，还不如就这般干脆的死了。”杨戬的声音满是平静，心中渐渐燃起了一颗火苗。

已尝过被人仰望、惊叹的修道之路，如何能再甘于平庸？！

“善，若你无法自救，我当引你归彼岸。”

“多谢娘娘！”

杨戬感觉像是有人轻轻推了自己一把，他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挣脱了出来。

胸口，那原本聚在一起的七彩微光，朝着他身周各处涌去。

杨戬突然睁开双眼，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看向了天空。

自救，如何自救？

元神被后土娘娘的心尖血暂时护住，能让他再撑一段时间；自己浑身上下满是伤痕，体内玄珠尽数失控，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脊柱九珠的破裂。

太乙真人判断的没错，这种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化成孚粉的伤势，除了九转金丹能吊命，神通、丹药，尽皆无力回天。

不对，还有紫玉轮回莲台！

杨戬心中又多了一重希望，可他依然在尝试自救，毕竟此时，混沌锺镇压此地，师父正和圣人大战，无法立刻来救。

控制玄气，填补九珠裂痕……

不行，填补不了，他现在元神受创太过严重，注意力都无法太集中，对玄体的掌控虽勉强能做到，但根本无法镇压浑身上下乱成一锅粥的精气神。

怎么办？

怎么办！

冷静下来，想，天无绝人之路，天地总有一线生机。

自己的生机在哪？

八九玄功！

八九玄功第七重，归鸿境，元神与肉身结合，造就第八重的玄黄不灭体！

若自己踏入第七重，是否能有一线生机？

有！有机会！

肉身与元神交融，元神之上依附的那股破坏之力，强横的肉身绝对能承下来！

元神只要不死，自己伤再重也可凭意志撑下来，撑到师父前来，为自己用上女娲圣人借给的紫玉轮回莲台！

或许，在那之后，自己需要用十万年、百万年来修复这具肉身，可依然保住了自己更进一步的潜力，保住了自己登临绝巅的那份渺茫的可能性！

突破！

以残躯突破！

万幸的是，第六重只是自己领悟个本命神通，对自身状态没什么要求，重点在于一个“悟”字。

这似乎就是自己的那一线生机！

杨戬心中狂喜，精神大振！

所以，随便来个什么神通，让他跨入归鸿境啊……

杨戬心中闪起了一道光亮，残躯仿佛都轻轻震颤了下，体内的玄珠也有一瞬的安宁！

何为本命神通？以自身为本，自行领悟而出，可依仗此神通纵横天下的，才算是本命神通。

杨戬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值此一命即将呜呼之时，换做谁，又能让自己立刻沉入悟道之境？

不行，无论如何必须去悟！

他决然不要当废人！

宁肯去死，也绝对不去苟延残喘！

杨戬的身体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燃烧着浓浓的不甘，额头竖眼缓缓浮现！

天眼的神通算不算？

不对，天眼与八九玄功并无太多干系，虽也是凭借自己肉身之力施展，可这是轮回的道义。

“夫、夫君？”敖心珂颤声喊着。

一旁的太乙真人低头，注视着杨戬这具残破到不成样子的身躯。

这股意志，这浓浓的不甘……

太乙真人一拳砸在地上，没带半点法力。

他能做些什么？

“师伯，还请为我护法。”敖心珂美目之中满是决然，抬手，一股雾气弥漫，将她和杨戬的身形包裹了进去。

素水太玄，水润万物。

敖心珂感受着杨戬传递出的那股浓浓的不甘、不愿，还有那决然不肯低头屈服的意念，目光渐渐的坚定了下来。

夫君，哪怕穷尽我此身修为，以命换命，我也要救你归来！

敖心珂一咬牙，趴在杨戬怀中，一股股本源龙力在她血脉之中抽取而出，就要涌向杨戬身躯。

突然！

一股凌厉的道韵在杨戬身上涌出，将敖心珂直接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