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师……鲲鹏……”
太乙真人嘴边反覆低喃着这几个字眼,站在干坤坍塌的大战之地边缘,已从方才的失神渐渐回转。
百里长的鲲鹏之影依然不断纠缠着金使葛力的丈五金身,后者的怒吼声、谩骂声,恨不得要将鲲鹏之影的巨兽撕碎,却被那似乎源源无尽的法力暂时拖住。
这法力,大部分是来自于惨死于北俱芦洲的玄龟……之前所见那颗宝珠,就是玄龟的玄珠吧。
无数年积累,成圣的希望,这些法力原本应该是被鲲鹏无比珍视,此时却毫无迟疑的抽取出来。
因为一个师父要救自己的徒弟。
太乙真人缓缓叹了口气,站在那,静静的看着那只巨兽之影走向终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算修为境界不足参与当前大战,但太乙真人自然能看出来,等这股法力耗尽,甚至无法压住那个大道圣人时,这看起来介于虚实之间的鲲鹏之影,必然会被那丈五金身撕碎。
太乙真人不知何为灵神道,此时也没去想这些,心底浮现的,全都是上古……
妖庭破碎,巫妖渐渐退出洪荒大地,人族从弱小慢慢壮大,那是上古之末,却也是洪荒相对来说最为平和的一段时日。
现如今,洪荒之内大半大罗境之上的高手,都是从那段岁月开始修行,道门也是从那时渐渐昌隆。
三清分家,元始天尊居昆仑山,因通天教主在金鳌岛广招门徒,截教万仙来朝,元始天尊为宣扬教义,也择优纳徒。
早已入门的太乙,道法有成之后在三千世界各处游历,体会道之妙境,以期再有突破……
便在那时,太乙在一处因巫妖大战而损坏了根本正渐渐“死去”、道则与灵气不断退却的大千世界,误入一处大阵之中,见证了一场旷世的“天谴”。
遭雷劈的,是一位道人,一位……第一眼就让人留不下太多印象的中年道人。
道人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引得大道疯狂降下雷霆轰杀,本就微薄的天道之力,甚至都在这些雷霆之中被绞的稀碎……
但就是这般大劫,那中年道人竟硬挺了过来,虽然最后气若悬丝,也彻底失去了六觉,但确实活了下来。
太乙又惊又奇,便向前化了几颗丹药,将这人从生死边缘拉了一把……
道人稍作疗伤之后,起身做道揖道谢。
“多谢道友相救,不知道友能否告知尊号,这般恩情,贫道总应还上。”
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那声音忠厚沉稳,又带着几分生疏与欠了旁人人情的不安。
太乙真人当时只觉得,洪荒之大,奇人高人当真不少,而自己凑巧又遇到了一位忠厚纯良之人,心中满是结交之意。
此时再回想起来,那时你的躲避与沉默,便是因这般事罢。
你竟是妖师鲲鹏。
“哈哈哈!”
大战之地边缘,太乙真人突然仰头大笑,只是笑声多有苍凉之意。
千里之外,巨兽的身形已不知多少次挡在那道金光之前,而那滚滚的法力,却已远不如最初。
太乙真人还在笑着,只是笑声根本在这道则破碎、干坤崩塌之地传不出多远,只是在他身旁回荡着……
……
“道友,道友,何必如此生分?咱们都是修道寻真之人,何不以道会友,结交一番?道友先前到底做了何事?为何被大道这般鞭挞?”
“贫道欲成圣。”
“呃?哈哈!成圣?哈哈哈,道友莫不是在诓我?”
“多谢道友搭救,待贫道伤势痊愈自有回报,告辞。”
山巅,云路。
太乙笑呵呵的拦在伤还未好的道人面前,那清朗的嗓音,话语中的善意,却始终无法打动这个不善说辞的修道者。
这应是一位修道太久,以至于不会与旁人交际的高人吧。
太乙又带着笑脸凑了上去,“道友可是瞧不起在下?”
“并非如此。”嘴裏蹦出这四个字,道人继续低头踏云路。
若非他当时伤得太重,法力只有一丝,怕会直接遁走了吧。
“道友何必这么生分?如今道友伤重,在外走动若是遇到宵小之辈就糟了,不如我护送道友一程?”
“这……”
“来来来,走走走,道友你要去何处?”
生拉硬拽着,重伤的道人被拖上了仙云,飞去了最近的大千世界。
……
山洞,养伤。
道人从沉默不言到沉默寡言,再到只要和太乙谈论起修道之事、大道之理,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在道人养伤的四五百年,他们变得无话不谈,变得可以直接称呼彼此道号而不必避讳。
“洪荒能成圣者只有九位,剩下的位置当真不多了,玉鼎你可要抓紧才行。”
“若无异宝,早已歹命……算了吧。”
“你当真想算了?不如你随我去洪荒一趟,我为你求求老师,看老师能否答你成道之惑。”
“不必,修行还需自身,也只需自身。”
“你我论道你都能得不少裨益,若能得老师指点,你兴许当真能成圣人啊,还是真正的大道圣人啊。”
那些有些轻狂的话语依然在耳旁回荡,太乙真人笑的越发癫狂。
犹记得,当两人这次交谈之后,伤已养好的道人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