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败了,又能如何?石猴沉吟,在江流儿开口的那一刻,他已经从江流儿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忧患。这忧患,无关于其它,并非是害怕失败,而是这辩法的本身。西行十数年,若是说,江流儿不想要一个结果,自然不可能。但辩法在即,江流儿的心中,却有俗事未曾抛却,内心之中,有恐惧。“你担心陛下?”石猴开口问道。江流儿若是失败,不负石猴,不负猪刚鬣,更不负他自己,普渡之心。唯一辜负的,便是殷郊。殷郊的志向,江流儿心中清楚,那是想要以人道立天,开万世太平,纵千古雄姿,成为世间之上的神明。但从一开始,殷郊就为他开了一条路。哪怕江流儿心中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普渡虽好,但只是教化世人,逆改天命,但却并非如同殷郊人道之宗旨,要人人超脱,人人如龙。所以,当初殷郊允他西行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欠下殷郊,一个莫大的人情。这人情,是无论怎样,都难以偿还。唯一的报答,便是西行成功,普渡行天地,苍生得自由。但一路之上,他虽然得到了普渡真意,但所能影响,却是甚小。灵山佛道,早就在苍生之心中扎根,纵然是妖,纵然是魔,也不肯听他这普渡,反而更偏向灵山佛道。就在度恒河之后,他们曾遇三妖,强横无比。但让江流儿心中意想不到的是,其中一个,竟是如来之亲。当然,这种亲,只是一个伦理,并未有任何的血脉牵连。当然,有石猴在,任何妖想要越过石猴,去为难江流儿,都不可能发生。石猴与三人一战,一棍之下,横扫无敌。但三人的身上,却是早就得到了佛门懿旨一般,在关键的时刻,消失无踪。石猴心中气不过,但江流儿心中却是多出了一分明悟。他们,本就不是来吃自己的。自己的佛法造诣,与他们无关。他们的到来,只是为替灵山前瞻,在辩法之前,为自己留下隐患。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因为面对三人,他连普渡的机会都没有。他若普渡,必败无疑。甚至哪怕是石猴出手了,将三人击败,他的心中依旧留下了一道痕。尽管这道痕迹,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伤害,但不可磨灭。冥冥之中,江流儿心中,已经生出了感应。西行辩法,困难重重。“倒不是担心陛下,只是担心人道。小僧普渡允许失败。但人道,不容有失。若我辩法失败,希望大圣能够离去。与陛下为战,小僧愿以一身普渡之意为引,化作漫天普渡只雨,行于人间。”江流儿沉重说道。这一刻,不仅是他,就算是石猴,也沉默下来。江流儿辩法若是失败,最大的收益之人,却是灵山。这一辩,便等于是直接将灵山,推向三界道统的巅峰,将人道的掌控,推向一个巅峰。若是如此,对于人道,危难重重。“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辩法失败了?灵山还能凌驾天地不成?”猪刚鬣却是一脸的戾气,他已为妖,最为纯粹的妖。从妖道轮回之中归来,他的内心之中,对于殷郊已经是一种盲目的崇拜。所以本能的,既然殷郊允了江流儿西行,那这西行就一定有可取的道理。不然,似殷郊那般,筹谋天地的存在,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也正是因此,此时才没有顾忌。江流儿看了猪刚鬣一眼,脸上有些苦涩,这一路之上,猪刚鬣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尊称一声师傅,但如今,却是因为他心中的恐惧,而生出怒色。“倒是小僧犯了嗔。陛下雄才,纵然小僧辩法失败,想来陛下也应该是有足够的手段来应对。”江流儿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放下了心中包袱,整个人都呈现了一种另类的精神状态。石猴脸上却是一惊:“你斩尸了?”就算是猪刚鬣,在石猴这句话之后,也是看向了江流儿,之前并没有发现,但此时,江流儿周身的气势和之前哪里还有分毫的关联。“不错,不过却不同于大圣和元帅。不过是在恒河之中,斩了自我九千刀,方才得元帅点醒,一念豁达,一刀斩去了过往。”石猴咧嘴,猪刚鬣骇然。这话说的虽然是轻松,但听在两人的耳中,却恍若是晴天霹雳一般。江流儿从未涉及修行,又怎么可能斩尸?此时所斩,不过是他的普渡之念。方才他们只以为江流儿肉身度河,是洗练了普渡之道。但如今看来,哪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这江流儿所说的九千刀,分明就是斩在道心之上的九千刀。一念及此,石猴将目光看向恒河之上,一如既往的,风波不起。“辩法已经开始了?”石猴失声,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猪刚鬣也是眼巴巴的看向了江流儿,好像同样期待一个答案。“不算开始。不过是先行于时空之前,在圣人宏愿的时候,将自己的普渡之心,同行了一段时间。”江流儿淡淡说道。但不知道,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更是巨大。先行于时空之前,在生人宏愿之中,同行了自己的普渡之心?那便等于是,他也发下了宏愿。而且,是在圣人发愿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道。“小和尚,我小看了你。你的魄力,老孙都有些惊羡。”良久,石猴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