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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突起, 满屋里一片可怕的寂静。
连赵姨娘都懵了,她不过想在众人前闹一闹,这样的话, 王夫人为了自己的名声, 捏着鼻子也得给环儿找个好先生。
可怎么竟闹得二房要搬出荣国府!
贾政呆了半晌, 这才流着泪跪下来,像以往打了贾宝玉后跪下请罪一般:“母亲,儿子知错了。回头便将那些清客相公都遣了, 日后必定将心思放在教养子孙和贾家一族上,不叫母亲再伤心。”
贾赦怒了:好厚的脸皮,居然只认罪, 丝毫不提自己要搬出去的事情。
然后有些急切的看向老太太,万一方才老太太也只是气话,回头又心软了可怎么好?
贾敏将手边一只麻姑献寿定窑茶盅摔在地上。
“族里的事情很不用再劳动你, 倒是先将你的妻妾搞搞清楚再来我跟前说话!嫡妻苛待庶子,妾室大闹家宴,传出去咱们贾家的名声真是半点都不用要了!”
贾政连连叩头:“母亲这样说, 儿子真是无立足之地!”
贾赦忍不住道:“二弟啊, 无立足之地就别强立了, 你回去收拾收拾,搬到东院去住吧, 别再惹母亲生气了。”
贾政理都不理他, 继续眼泪长流:“母亲叫我搬出去, 儿子不敢不从。只是府上骤然两房变动, 传出去也不好听, 只怕就有人要误会儿子不孝。儿子以后无颜见人不说, 连宝玉在宫里都要丢脸。还请母亲宽恕一些时日, 儿子也好想个法子,慢慢将风声放出去,再请大哥回府。”
贾敏不做声,望着贾政。
她从前只以为这个二哥迂腐方正,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这缓兵之计用的就很不错啊,又特意提起宫里,宝玉,名声,事事掐在要害处。
不像贾赦只会说两句风凉话,然后眼巴巴等着。
“政儿,下月你生辰过后,你们两房便将屋子换过来。”
随着贾敏最后的定音,贾政夫妻脸色越发苍白,贾赦夫妻脸色越发红润,像是两盏交相辉映的灯笼。
凤姐儿轻轻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
方才她听贾政的话时着实悬心。这个慢慢来,可是大有文章可做。况且过不了几日,又是宝玉回府的时候。要是宝玉撒个娇,说不定老太太又改了主意呢。如今居然定下了日子,可见老太太不是一时气话,而是真有这个心。
可惜今日贾琏因外头有西宁郡王府的邀约,实在来不了,否则他这个长房长子在的话,更有筹码。
唉,谁能想到今儿这事儿呢。
便是王熙凤想着挑唆赵姨娘来的时候,都没想到效果这么爆炸。不过正因为效果好,之后还得去平了赵姨娘这件事才行,不然叫老太太知道了,倒像是大房蓄意构陷二房了。
在场诸人,惊讶、恐惧、欢喜都有,唯有鸳鸯是十分迷惑。
她知道,这位穿来的史太君也知道,原著中今年贾政的生日,可是个大日子。
元春封妃。
从那一日起,荣国府进入了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三年。也是从元春封妃开始,王夫人的势力全面蒸蒸日上,联合宫内的女儿在宝玉的婚事上压住了贾母。
居然让他们在这时候换房子?
女儿骤然从宫女成为娘娘的王氏,能甘心搬走,在最荣耀的时候退出荣国府的权利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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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您别恼了。”
黛玉接过鸳鸯手里的茶亲手递过来。
这好好的家宴闹成这样,老太太自从发话定了两房搬家的日子,就不许人再留下,只说散了。
现下唯有黛玉也住在荣庆堂,就留了下来。
贾敏接过茶呷了一口,握了女儿的手:“好孩子,今儿是为你办的家宴,偏生出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叫女儿看着贾政夫妇倒霉的一幕,贾敏心里很痛快。
黛玉摇头:“您别气坏了身子就好。”
贾敏轻笑:“这种事,你们姑娘家见了是纳罕,当成个西洋景儿。可我这一辈子不知见过多少。高门大院后宅里的事儿,扒开来比这些烂糟的多了去了。咱们府上这才多少人,京中许多未分家的世家,都是好几代人加起来几十房住在一起,每一辈的姑娘少爷都排到几十个上去,那才叫糟心呢。”
贾敏望着女儿的面容:“从前是不舍得你懂事,现在你也将十三岁了,不能不懂事了。未来你自己当家作主,总要经历这些的。”
“今儿的事儿,就先当给你开个眼了。”说完皱了皱眉故意道:“我从前将宝玉养在后宅,比他姊妹们都娇惯,原以为他是姑娘家一样的干净腼腆,谁知道背地里也这么些纨绔习性。好在他入了宫,现在有的是人约束他。好孩子,他若在你跟前再那般疯疯癫癫,你就来告诉我。否则再这样下去,便是害了他的终身呢。”
黛玉想起今儿赵姨娘说的书房诸事,也觉得心底腻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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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诸事妥帖,如今掌管着黛玉屋里的人事调度,于是黛玉还没回屋,葛嬷嬷已经听说了今晚的闹剧。
知道姑娘肯定还没吃什么,就散了席面,因而打发人去了大厨房。
等黛玉回屋时,就发现早已摆下了宵夜。
单面食就有四种,一碗点了香油撒了干虾子的小馄饨,一碗清鸡汤下的银丝面,上面码着鲜嫩的笋丁和几片薄薄的鸡肉,一碟子还冒着热气的蒸黄米糕,另外就是一盏格外清淡的银耳百合汤了。
倒是菜品不多,只是几样家常小菜,并一个什锦酱菜八宝盒。
黛玉见着热腾腾的饭菜,闻着香气,倒真有点饿了。
周眀薇在旁笑道:“姑娘可怜了,本来宴上的大菜就不是姑娘爱吃的,偏生还没吃几口就坏了事。”
葛嬷嬷忍不住看了周眀薇一眼: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不过她也知道,这女孩子是医女,又是跟着林姑娘进过宫,跟太医都说得上话的。
于是就把到了嘴边的规矩体统咽了下去。
术业有专攻,这不算个丫鬟,倒像是林姑娘的随身大夫。既如此,她能干好本职工作就算了,只要周眀薇不在外头乱说话,葛嬷嬷都不准备管她。
等黛玉用过后,云容便上前将桌子撤了,将几样剩下的吃食赏给了外头守夜的小丫头们。
她们本来就小,等级低份例也可怜的很,非年非节肉都难见。如今忽然得了精致的饭菜,都喜不自胜。
而这边周眀薇见外头雨停了,又兼凉爽的很,便对黛玉道:“姑娘吃过饭歇一会儿后,还是在外头走走疏散疏散再睡吧。”
葛嬷嬷臂弯间搭着一件素色缠枝花的披风,与周眀薇两个陪着黛玉在花园里散步。
雨后空气散发着湿润的泥土清香。
各屋下人都已然听闻了老太太的雷霆震怒,都躲着不敢出门,于是园子里格外清净,连以往会在这里掐花玩笑的小丫头们也都无影无踪。
黛玉静静听葛嬷嬷说话。
这是宫里熬出来的人,贾敏也特意嘱咐过她,凡事一定要虚心受教。
直到听葛嬷嬷说到王夫人很会调理妾室时,黛玉才忍不住发问:“嬷嬷,二舅母要是会约束妾室,就不会闹到今天被外祖母斥责的地步了。”
怎么葛嬷嬷还夸她呢。
葛嬷嬷严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她虽然年过五十,但目光还是那样精亮:“姑娘大约是被护的太好了,要不就是无人真心教导姑娘些内宅本事,实在是有些天真。”
黛玉从来是被别人夸早慧,如今忽然被说天真,也就是说她看错了事儿,不由一愕。
葛嬷嬷继续道:“姑娘,你们府上的二太太,我虽才见过一面,但也听说了些她的为人,府里都说她宽和仁慈,吃斋念佛。”
“这样的人,必不会在面上严格管束妾室,伤了自己贤惠宽大的名声。可这位二太太,却是从根子上掐断了妾室的指望。”
“听说赵姨娘有两个孩子,一个三姑娘自幼不在她身边,与她从不亲近。一个三爷倒是养在身边,但是不成气候。”葛嬷嬷一顿:“这就是二太太会约束妾室了。赵姨娘现在再能折腾,儿女都没了前路,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说白了,要妾室在跟前端茶倒水不算什么本事,这是她们该做的。
唯有掐得住妾室的前程,不使庶出压制嫡出,这才是正室约束妾室的根本。
黛玉从未接触过这些。
从前在林家她年龄小不说,贾敏更是将她护的滴水不漏。到了荣国府,她是客居小姐,贾母天天带着女孩们玩乐,管家知识都不教,何况是这些内宅本事。
一阵微风吹过,葛嬷嬷将臂弯上的斗篷替黛玉披上,连帽子都替她细心带好,语气里多了些和煦期待。
“今日荣国府内两房互换之事,姑娘觉得有没有什么蹊跷?”
葛嬷嬷从前是服侍一位太妃的,只是三个月前,太妃薨逝,她就变成了闲置人员。如今得了皇后的吩咐,出宫来做事,她自然要妥妥帖帖完了这项任务,好光荣回宫复命退休。
因此来之前,对荣国府的情况,她是细细打听了解过的。
黛玉秀眉微蹙,想了想开口道:“从前我在府里呆了几年,觉得外祖母对二舅舅一家甚好。如今再回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外祖母多嫌着他们似的。今日之事,赵姨娘闯进来的时候,外祖母其实就可以让大舅舅家离去,让我们这些晚辈也先走,这样关起门来处置,肯定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可是……”
可是黛玉瞧着,怎么外祖母有种冷眼旁观,见二房倒霉的意思。
周眀薇在一旁有些惊讶:林姑娘好生敏锐,这都瞧出来了?
葛嬷嬷也露出笑容来:“姑娘看的清楚。我虽不知史太君的往日的喜恶,但我只瞧今日之事,也能知道,史太君这换房一事,应当不是今日突然起得心思。”
周眀薇:好吧,葛嬷嬷也看出来了。是我融入不进聪明的古代人。
黛玉散过步回到屋内,便见小萝兴致勃勃地出现在跟前问道:“姑娘可要听听这府里二房今晚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