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为何这样不依不饶,方才他并没有跟徐莹再续旧情,反而是挥剑斩情丝,准备全心迎娶甄家姑娘,瑞王应该站在他这边才是。
他的不解只持续了片刻,就立刻得到了答案。
瑞王指着他道:“就你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还想娶我表侄女,你做梦!然然是甄家最好的姑娘,她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她才不会嫁给你呢,她要嫁一个像她表叔我这样痴情的男人!”
辛泓承呛咳了一声。
前面那几句话倒罢了,瑞王最后一句自诩为痴情种的话实在是震惊了他。
听了这几句话,辛泓承忽然悟了:“瑞王叔,所以今天这件事不是你偶然发现的,而是你故意跟着我二哥?”
瑞王点点头:“对。然然上了京后,见过我一面。她说她不想嫁到宫里,可家里人人都逼她。”瑞王诉苦一样抓住辛泓承:“我去求父皇,去求母妃都被打了出来,连皇兄都骂我是狗拿耗子。可是然然是我表侄女,我怎么是狗拿耗子呢?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你这个二哥,想抓他的毛病。”
随后指了辛泓原喝道:“所以你不要想狡辩!从你身边的小太监收了一个丫鬟的信,到你让他引着徐姑娘过来,这些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不许你娶然然,你这就跟我去御前——横竖指婚的圣旨没下,一切都来得及!”
二皇子脸色铁青。
辛泓承伸手:“二哥请吧。弟弟很愿意为你作证。”
他的目光轻轻划过在原地手足无措哭泣的姑娘: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大约这位徐姑娘真的只有一死以保全家族名声和姊妹的前程了。
于是辛泓承开口道:“二哥,这件事你不想闹大也行。咱们就在皇祖父和父皇跟前将此事说开。徐家姑娘指婚给你,也算是两全其美。”
果然徐莹的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辛泓原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笑容里带了几分狰狞。
“你倒是会装好人!呵,其实你不过是怕我与甄家联姻罢了!”
辛泓承摊手:“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瑞王不爱听他们兄弟间打机锋,连连催促:“快点去将此事分说明白,万一皇兄今日一高兴,头脑一热明发了指婚圣旨就坏了!”
辛泓承倒是不担心:这毕竟是以皇太后生辰名义办的赏花宴,又不是选秀,皇上除非脑子被石头砸了,否则绝不会干出当场指婚的事儿。估计得等十天半个月之后,才将圣旨颁布。
虽然人人都明白内里怎么回事,但遮羞布还是要的。
瑞王急不可耐,指挥早已准备好的心腹太监,一会儿用轿子将徐莹也带到明正宫去,一定不能叫人看见或者劫了去。
而他自己,则留下来,跟辛泓承两个人哼哈二将似的,亲自压着二皇子往御前去。
二皇子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做挣扎。连着声音都平静下来,只是吐出的话语却更加让人不寒而栗:“四弟,今日你毁了我的婚事,可是你要记住,一报还一报!”
辛泓承站住。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主意。
如果这个主意行得通,或许自己不必抱憾终身。
他侧过脸,面对二皇子露出了个张扬的笑容:“二哥,这你就想多了。父皇从来偏爱我,这场赏花宴是为谁办的,你不会不明白吧。今日你的婚事毁了,从此不但失去甄家这个助力,只怕还会得罪甄贵太妃。可我跟你不同,父皇会为我择一个母家姻亲众多且皆有实权的女子为正妃。”
在二皇子要吃人一般的目光里,辛泓承继续慢慢悠悠,用一种很欠打的语气说道:“不光是正妃,还有侧妃呢。我的侧妃必然也会出身高贵。
可二哥你有没有想过,徐御史不过从五品,他家女儿做了你正妃,你的侧妃怎么办呢?总不能出身比正妃还强吧,哈哈,你说你的侧妃会是正七品主事的女儿呢,还是索性就是从九品吏部司务之女呀。
不好意思啊,二哥,我忘了,司务这个官职从咱们父皇登基起,就作为一个闲职被摒弃了。”
二皇子最看重就是地位出身,辛泓承故意句句戳他的心窝子,果然叫他气的心肝脾肺都疼。
主要是辛泓承说的这些假设,很可能成为事实!
辛泓原忽然转身抓住了辛泓承的衣领。
埋头赶路并没有理会他们说什么的瑞王吓了一跳:“哇,你们不要现在打架好不好,等了结了这件事,你们去我府上,十八般兵器都有,你们打掉头我都不会管的!”
辛泓承从未见过二皇子失态至此,他抬手拨掉二皇子的手:“二哥,何苦来着,成王败寇,你输了就要认。”
然后也不整理的自己的衣襟,就这样皱巴巴的。
辛泓承指了指自己的衣领:“瑞王叔,王叔,你刚才看见了,他抓着我领子要打我。”
瑞王还需要辛泓承作证,立刻狂点头:“我看见了,一会儿我就告诉皇兄,辛泓原被你我撞破此事,恼羞成怒,对你饱以老拳,狂风骤雨般当场将你打了个半死。”
辛泓承:“嗯……也不必这样夸张,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瑞王表示你行你上:“你来你来,皇兄听你的,不听我的。”
两人一唱一和,将二皇子眼珠子都气红了。
他望着辛泓承酷似宣合帝的侧影,恨得发狂:他是真心喜欢过徐莹的,她温柔美丽对他全心全意,可他不能娶她,否则拿什么与辛泓承争?!
父皇偏心至此,辛泓承有了钟家杨家,父皇居然还嫌不够,还要给他在京中遍寻名门贵女,为他更增助力!
不,即便他跟甄家的姻亲毁了,他也绝不会看着辛泓承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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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西洋自鸣钟刚敲过十一下时,寿安宫中有女官匆匆进来,附在皇太后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太后神色如常,只是目光不动声色的漫过甄然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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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正宫走出来的辛泓承,身上还沾染着龙涎香的气息。
方才他将梅园诸事都告知了宣合帝,旁边更有瑞王的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加持,皇上大怒。
这会子已经亲自带了二皇子和瑞王去见太上皇了。
结局已定,辛泓承并不准备跟着去落井下石:自打进了宫后,太上皇对他的态度就有些难以捉摸,这种时候还是不去为妙。
辛泓承并未回文德宫,而是径直来到了如意馆。
今日寿安宫有赏花宴,偌大的如意馆,数十名画师都派了出去,为此盛事作画。
往常有些拥挤的如意馆,此时显得格外冷清。
辛泓承熟门熟路,直扑自己的老熟人张老画师。
张老画师因辛泓承扮成小太监之事,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如今一听什么赏花就手打哆嗦,所以今日并未去寿安宫,而是留下看守如意馆。
不但如此,自从上回的事儿过后,他便准备告老还乡,如今批文都下来了,三日后他就可以收拾包袱荣归故里。
以后拿着宫里如意馆画师的名头,在家乡的望族中教教学生,便可以过清闲富贵的日子。
辛泓承跟张画师有渊源,前两天听说老先生要告老返乡,还特意命红掌来送过一百两银子作为盘缠。
毕竟后宫妃嫔也不会天天叫人作画封赏,画师们绝大多数都是靠着微薄俸禄过活,没什么油水。
但辛泓承今天来,却不是为了跟张画师告别。
张老画师手抖得将茶盅砸在地上,山羊胡也跟着颤抖,不可置信道:“殿下,您,您说什么?”
辛泓承耐心的重复道:“在出宫前一晚,帮我办件事。到时候,你装的酩酊大醉,找机会在陶画师或者尹画师面前,透露出我曾经为见林姑娘装扮成如意馆小太监之事。”
张老画师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直着嗓子喊道:“殿下,我这条老命还是要的!”
辛泓承微笑:“你的盘缠,再多加五百两。”
张老画师忽然就不抖了:“微臣愿为殿下做事!”
他本来就要告老离宫,这两句醉话说了就可以跑路,能换五百两很值得。
辛泓承笑容愈深:“除了这个,你还要‘不小心’透露,自己所画林姑娘的一张侧影底稿不见了。而当天我恰巧来过如意馆选画。”
张老画师惊呆了:“殿下……”他哪里来的胆子,暗指皇子做贼偷了他的画呀?
辛泓承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这句话值一千两。”
张老画师目光中流露出破釜沉舟:“微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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