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迎春的婚事,许阳总算歇了一口气。操持个婚事真是太麻烦了,他又是新娘亲戚又是新郎的好友,来来回回的快要跑断腿了!这会儿歇下来,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儿。
许阳跑回自己房间,翻出来前阵子洪秀全给他的一个封了口的信封,陈姑娘送给他的,因为太忙,他那天拿回来连看都没看。打开一看,裏面是一块儿丝帕。许阳没怎么太在意,随便一展,往上面一看,就有些发愣,再翻过来一看,更是吃惊。原来这帕子上绣的正是许阳上次送给陈姑娘的萱草图,她竟把这图绣到了帕子上,两面均与原图一模一样,只是方向不同,更难得的是这双面的绣工没有一点破绽,这小小的不过一尺见方的帕子,不知道陈小姐在上面费了多少工夫!
许阳拿着帕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心裏的滋味说不出道不明:他送陈姑娘的礼物,两次都不过是随手写的画的东西,可陈姑娘给他的呢?次次都是如此精心。便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他对这场婚姻的态度,远没有对方来的认真。他送对方礼物,其实送的只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他所期盼的不过是婚姻相对和美,却根本没有在意对象是谁。
许阳打开床头的柜子,把上次陈姑娘送他的荷包拿了出来,他当时只是粗粗的看了看,只是觉得上面的葵花绣的挺精致罢了,此时再看,才忽然想起葵花是很少绣在荷包上的。葵花,向日葵,日头,太阳,许阳……许阳看着那荷包,心裏难受的很,他当时怎么就不肯认真思量下的未婚妻的心意呢?他送的那个萱草图,只是无意中想起对方的名字才随手画的,好吧,最重要的原因是黛玉住的地方就叫萱草堂,花坛子里真就种了好几片儿萱草,他对萱草实在太熟悉了,画起来很方便。
许阳把两样东西看了半天,默默的收了起来。他又打开柜子,翻出几张纸来,展开,上面用炭笔勾勒出的少女栩栩如生,他狠了心把画儿拿到蜡烛前,可刚烧了一个角儿,却又赶紧按在桌子上把火按灭,手心火辣辣的,可是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呆坐着。
前阵子他一直在忙,忙自己的订婚事宜,忙迎春的婚事……忙的他很少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可这阵子稍微闲下来一点儿,他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订婚之前他曾经想过让人打听兰梦如的消息,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就算打听到了,他又能做什么?真想做什么的话,还不是要靠舅舅或者小七叔?这种事情有多犯忌讳他太清楚了,为了自己的一点儿妄想就拖累到这自己的亲人,这样子的事情他不会去做,唯有难过的时候一次次的在画纸上描绘她的容貌。
许阳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几幅画儿烧掉,他愣了一会儿,重新拿起画,深深的看了几眼,似乎想把画上的少女牢牢记在心头。然后把画儿锁进了他穿越时带来的那个全铝行李箱里。
有些东西,就像这个箱子一样,真的只属于他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从这一刻起,许阳下定了决心把兰梦如彻底放下。
他爱的,他保护不了,而爱他的,他再不能辜负了。
许阳想了好一阵儿,觉得自己应该给未婚妻准备一份更精心的礼物。第二天下午,他跟许太太说出去写生,晚上就不在家吃饭了,带了两个小厮,背上画具骑了马就往湖边跑了。许阳这家伙其实挺自恋的,他跑去湖边是去画落日了。
一连跑了十来天,许阳画出了一幅水彩的风景图,湖面波光粼粼,衬着夕阳落日,垂柳炊烟,整个画面干净明亮十分的漂亮,皱了眉看了半晌,许阳才在底下盖上了“屎壳郎”的印章,这是他上次画萱草图的用了这个做落款后闲来无事的时候刻的,这年月做个书画家的要求高着呢,刻章属于基本技能。老实说这幅画许阳并不算很满意,他画水彩的水平比不上油画,可是水彩画干净清新,画这样的景色是最合适不过。许阳其实很想画的再认真些,可是收到那个手帕已经快两个月了,自己却一直没有回礼,女孩子的心思最敏感了,拖这么久她一定会胡思乱想的。松松的把画卷了一下,用纸筒装了,封上口,跑到洪秀全家东拉西扯说了半天闲话,最后才期期艾艾的把那画筒子递个洪秀全,托他让他娘子转送给陈姑娘,洪秀全自然又是笑话了他一通之后才收了下来。
许阳送出了画儿,心裏总算放松了一点。
天气逐渐变凉了,许阳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好在如今有许陌在,许多事情不用只让他一个人跑来跑去了,再说他自己的婚事什么都他这个新郎官去跑也实在不是回事儿。许陌虽年轻,但是办事真是细心妥当非常让人放心,许太太总算松了口气,她是实在没精力处处操心了,小七弟把许陌送过来真是帮大忙了。
唯一让许阳心裏有些不安的事情便是他送出的礼物至今没有回音,已经十一月初了,陈紫萱并没有传回来只字片纸,实在有点奇怪。许阳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头,但还是强压下自己心中的烦躁老老实实读书,兴许人家只是不方便送出来呢!好好念书是正事儿,许陌已经是举人了,他这个哥哥才是个秀才,说出去太不好意思了。
汪全明准备上路去平江了。他出发之前把迎春陪送的宅子典给了一个才来扬州做生意的姓乔的晋商。这位乔老爷过日子实在仔细,明明家里开了个大票号,账上百十万的流水,可连个宅子都不舍得买,听说汪进士外放,家里没人照看宅子,便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做典房钱,把汪家宅子接了过来,典期五年,期间一切维护由乔老爷负责,当然最后这一条是因为房子实在很新,需要大修的可能非常小。
许阳听到这事儿默默的擦了把冷汗,汪全明跟乔老爷这俩家伙忒会过日子了吧!按照典房的规矩,等房主回来是要把典房钱全还给房客的:等于就是老汪把房子借给乔老爷免费住,让他顺便照看房子,老汪还省了雇人看房子的钱。而一千五百两典钱其实就是押金,正好用来解决汪全明现在手头比较紧这个问题。一个堂堂进士一个家财百万,却都这么龟毛会过日子,这俩人凑到一起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等到许阳听说这位乔老爷是祁县人的时候已经无力吐槽了,有些人就是朝代改了也是照样会发达的,这货十有八九就是他所在的时空盖了乔家大院儿的那个乔致庸的先祖。
十一月中旬汪全明带了全家往平江上任去了。
出发前一天汪全明带了迎春到许家跟许太太告别。迎春哭的一塌糊涂,她就是离开京城的时候也没哭成这样儿,汪全明在一边一会儿轻声轻气劝几句,一会儿递手帕给她擦眼泪,绣橘莲花在一边干瞪眼儿硬是插不上手,弄得原本挺伤感的许太太差点笑场。
许阳是头一次看到这俩家伙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崩溃的不成,老汪你这样子真的很像诱拐萝莉的怪叔叔,矮油你就不能把你的胡子剪剪么?快一尺了吧!你那张衰脸放在迎春那吹弹可破的小脸儿旁边本来就够显老的了,你还留胡子,你是嫌自己还不够像她爹啊是不是?
当然这话许阳只能偷偷在心裏吐槽,万万不能说出来,汪全明这家伙多得意自己的胡子那是谁都知道的!前几天一个捧臭脚的商人夸他一句“美髯公”,这货得意了大半天,上午的笑容一直挂到吃晚饭!
连一向把姐姐妹妹们看的天大的宝玉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汪姐夫实在是太适合他的二姐姐了,当然他心裏还是要默默吐槽的:也只有我二姐姐样好性子的人才受得了你这个老龟毛!
不管怎么说大家现在真的是完全彻底的放心了。回来的时候,绣橘满脸崩溃的再次跟许太太汇报她们姑娘的近况:前天姑爷上街给买了两块儿料子,普通的绢布而已,但是花色很好,二十两银子的料子被姑爷讲到十一两拿下,小姐很是开心,道谢之后,又与姑爷相对无言看了半晌。然后姑爷说:今生终觅一知音,与娘子这样两两相对,便知道什么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回别说许太太,连因为不放心所以跑来一边听着的黛玉都被酸的受不了了,赶紧跟许太太告退,回到自己房里捶床大笑了一场。之后实在忍不住,又把这事儿偷偷跟许阳说了,许阳也笑的肚子抽筋:迎春不爱说话,没关系,老汪是个脑补帝啊!天啊,舅舅你真是金牌媒人。
迎春走后,宝玉颇失落了几天,不过好在他亲眼见到了汪全明对迎春的各种体贴,所以只是心裏舍不得罢了,毕竟二姐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前阵子许阳怕耽误了宝玉的功课,所以早就把他安排到了扬州的一家不错的书院念书,不用住校,每天辰时上课申时下课。如今的宝玉绝对是个优等生,长得又好又没有纨绔习气,几天就在学校里混的如鱼得水,时不时的就有同学请他聚会。
不过迎春一走,宝玉也不能再上课了,他得出发去金陵了,年后再出发的话时间就赶的太紧了。毕竟参加县试的话得提前向礼房报告,还得并取得本县廪生保结,而且毕竟金陵是他的老家,既然回来总要回去祭祖,离得这么近却在别人家过年不去拜祖宗实在是不合适。离开扬州,等于是许阳许陌林妹妹一下子都看不到了,宝玉实在很失落,眼泪就开始在眼眶打转了,不过许陌一句话就让他满血复活了:“男孩子,别这么哭唧唧的,你好好的考试,年后接了小师妹咱们一起回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