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比起如今昏庸的不成样子的皇帝,太上皇无疑算是个靠谱的老人。这些年他的儿子百般的胡闹他也知道一些,可毕竟是已经退位的人了,当年几个儿子的死也让他伤透了心,所以老人家是真的一点都没兴趣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或者说,他如今整日宅在宫里不愿意见人,其实也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不知道也就当这些事情不存在了。

如今许阳带来的消息让他没办法逃避了,硕果仅存的三个儿子一个做皇帝做来做去做成了几百年一遇的昏君,一个喜好渔色闲散王爷都做得乱七八糟却还有胆子觊觎帝位,最疼的小儿子倒是没野心也没恶行,可是他不着调,现在早跑的没人影了!更别说前头两个大的脑袋不是一般的晕,每个人惹出的麻烦都能把大江的基业给毁了,更可怕的是这么两个晕头的居然还是亲哥俩现在麻烦凑一堆了。

没错儿,许阳带来信里各种麻烦简直把太上皇的脑袋都炸晕了。

英吉利人真的是处心积虑的对付大江了。就连林如海许子清这样头脑清醒的且最知道前因后果的高官也只想到周家与英吉利人勾结,要把鸦片引入大江。谁能想到英吉利人的野心根本不止于此!他们早就等不及了,大江的皇帝虽然于女色上昏庸,可是他前些年虽被人称了好几年的昏君也只祸害了身边的人倒霉,大政上却还是有谱的,当日许郊主张禁烟,皇帝立刻同意并且下达了全国港口驱逐鸦片商人的事情就是明显的例子。

大江建国百年,国家相当的稳定,内阁的权利也不算小。基本上皇帝就是混账一点国家机器也能正常运转。更别说大江的经济文化还是相当繁荣的,尤其是南方及沿海各地,经济十分发达,人们的受教育水平也高,鸦片还没等倾销就已经被人们熟知危害,生活水平不错的沿海人民对欧罗巴人并没有清朝那样子对洋人有什么畏惧,一时间英吉利商人如过街老鼠一般被处处喊打。

东印度公司的上层在中国的鸦片输入计划屡屡受挫,最后终于明白了一点:这个国家太过稳定,政府控制力太强了!于是把大江的稳定局面破坏掉成了他们的上层的共识。

而周海华对他们而言真是送上门的梯子,在他们的参与下,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大江的皇帝就从一个因为病痛而性格暴躁贪图享乐但大事上还算清明的皇帝变成了一个对周淑妃言听计从的彻底的昏君,周海华也因此步步高升权势熏天。周海华因为英国人的帮忙得了权利,可是也把一个天大的把柄送到了英国人手中,故而屡屡为英国人说话,甚至让妹妹试图撺掇皇帝放松对鸦片的管制。

别说林如海跟许子清,就连周海华也不知道他其实是被英国商人给哄了的,人家根本就把他当成了炮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坏事做尽朝中四处树敌,想让自己的外甥做皇帝那真的是白日梦,英吉利人处处给他帮忙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乱成一锅粥的手段之一罢了。

初时周海华只想满足英吉利商人的要求想办法把许郊从新安调离以方便英国商人输入鸦片,谁知道事情闹了半截,英吉利商人忽然告诉周海华说许郊从他们那里搜去了周海华亲笔的信笺,这才让周海华红了眼让人下手杀了许陌一家。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是英国商人在朝中搭上的几条线当中的一条罢了。

这会儿许阳手中这封英吉利语的信便是在新安的英吉利商人向上司汇报工作的一封信,别的内容不说,光是忠顺王联络了他们向他们订购西洋火器这件事情就够惊人的了!一个不在外面领兵打仗的王爷要火器干嘛这还用猜?难怪写信的人十分兴奋:江朝现在已经千疮百孔,我们适时的推上一把,这个偌大的国家很快就大乱,到那个时候,把这个富饶的国家变成我们的后花园就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了。

太上皇嘴裏跟吞了黄连似的,他没法再装背景了,再装下去自己就得当亡国之君了!可是他不理政事已经十几年了,这会儿让他出手他一无可用之人二不了解如今的朝堂。放完狠话自己也忧郁了,这忒玛让我个七八十的老头子肿么办啊我都宅了好多年了。只得又叮嘱许阳转告他后面那几位,戒急用忍先等等。老头子毕竟做了三十年的皇帝,虽心烦意乱可是思路却还是清明的:急不得,确实急不得,联络大臣收拢兵权哪个不需要时间?这会儿就一个字,拖!

话虽这么说,有些事儿却不能拖,太上皇又赶紧跟许阳嘱咐了个要紧的事儿:告诉你舅舅叔叔,把五城兵马司给握在手上,若是控制不住就干脆想办法换上可靠的人主事儿,算时间自己那个糟心的第九子忠顺王订的火器怕是已经运进了京城,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忠顺王志大才疏,办事儿利索不到哪里去!这批东西数量不少,难免露出蛛丝马迹,先暗暗地存东西的地方弄清楚了,到时候釜底抽薪先把这些大杀器给包了圆儿,自己那个混账儿子也就掀不起大浪了。再有就是城门也得看紧些,搞不好万里迢迢的遇上个风浪什么的,这些火器还没进京呢?能堵在城门外那是更好了。

许阳其实知道上个月许子清就跟东南两城兵马指挥司通过气了,大半个月查下来,已经锁定了几个可疑的地点;几处出入货物的城门也加强了排查,明面上不显可是私底下对可疑的出入货物的检查严了许多。林如海甚至已经通过太子开始排查京衞指挥司里头的与忠顺王走的近的人物了。不过这话不能跟太上皇说,只能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出了皇宫,许阳松了口气,他能做的其实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毕竟他人小位卑,做不了太多。其他的,就看只能看舅舅叔叔跟师兄他们的了!许阳这会儿非常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喜欢念佛了,对于现在这种自己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任何办法的糟糕现状,他自己也想求佛祖保佑了。

许阳把信送到了太上皇手中,心裏紧着的弦放松了一点,总算有心思外出交际了。其实入京两个月下来,许阳的名声在京城也非常响亮了,一开始洪秀全让他显的那一手便让他一下子在翰林院这票儿朝中最有文化气息的一群人跟前挂了号,而太上皇对他的推崇更让他的名声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太上皇跟他的前几代祖先一样喜欢书画但是自己的书画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他的鉴赏力还是很出名的,他老人家上次请人画画像还是十年前刚退位不久的事儿,这会儿却让特地请许阳给他画画,画画到半截还非常正式的赠了许阳二百两金子跟一大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做润笔——老头子很有文人气息的亲手写了帖子,特地用了“赠”字以润笔而不是以赏赐的名义给了许阳这些,足可见老头子对许阳的推崇了。

因许阳双日入宫给太上皇画画,每逢单日总有人上门拜访,许阳开始的时候因为心裏烦躁便以去侍奉老师为由整日躲着,如今他自己该做的做了,也就不好再这么不理人,便在葛子瑜等人的引荐下开始参加一些年轻人的聚会,也开始筛选的见了一些上门交流的文人骚客。

许阳长得英俊,举止风度更是一流,走到哪里回头率都不是一般的高,他一进入京城的文人圈,光是外形就就得了个满堂彩,更有人又把他跟洪秀全联系到了一起:“江南果然出美人!”这话是有些促狭了,不过长得好的人确实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再加上许阳性子温和,与他相处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故而没几日便在京城文人圈里混的很是不错。

这日许阳闲来无事,便撺掇了艾德里安跟跟他上街逛逛,艾德里安实在是太宅了,到京城两个多月居然都没出过门,整天缩在家里画画,前几日刚把罗什舒亚尔太太的肖像画画完,这几天正叨咕着没有好模特,罗什舒亚尔太太被他忽悠着当了一回模特,整整两个月每天端坐一个时辰,给累的腰酸背疼叫苦不迭,别人谁还敢应承?关键是这货又爱画美人,京里的女子谁能让他随便画啊!许阳见艾德里安郁闷的不行,便拐了他上街逛逛:“闭门造车怎么成?出来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你不真正明白本地的风俗,画这裏的人有哪里能画出神韵?”

艾德里安觉得有理,便跟着他出了门。

尽管艾德里安长得分明与大江人十分不同,可五官俊朗这一点还是能被人看得出来的,再加上他个子高高大大却不像弗朗索瓦那么壮硕,骑马的姿势十分的优雅——此时欧洲贵族子弟都要专门跟骑师学习骑术的,动作优雅那是基本的,所以跟弗朗索瓦比起来,艾德里安更符合大江的审美。这会儿他穿着正统的骑士装,跟衣带飘飘的许阳走在一起,实在很是养眼。

这么两个风格迥异的美男子骑着马一路行来,就算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也是十分打眼的。才出门没一会儿就就遇到了熟人:“明灿,你这是往哪里去?”

说话的原来是许阳的师兄大理寺卿祝志成的儿子祝少彦,这家伙跟许阳已经混的很熟了,不等许阳回答就跳转马头凑到许阳跟前:“这位外国客人是你的朋友?”

许阳笑道:“这位是来自法国的艾德里安佩兰,他是个油画画家,对大江的文化很感兴趣所以万里迢迢的来到这裏。他来了大江这么多日子只忙着画画,还没出门逛过,正好这几日画完了手上的画,我便带他出来看看咱们大江的风土人情。”

又扭头用法语跟艾德里安说:“艾德里安,这位是祝少彦,他的父亲是鸿胪寺少卿,相当于法国的外交部副部长,你叫他‘祝兄’就行。”京里权贵扎堆,东西方习俗又不一样,安全起见许阳还是吧祝少彦的背景跟艾德里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