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得知皇帝选中了许陌做驸马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朝会前,他呆了一呆,面上却不敢显出来。他自然不会怪许子清贪图皇家的尊荣背信弃义接了圣旨准备另娶公主,许家跟周家可是死仇,他家会乐意娶周淑妃的女儿那才是见鬼了呢!
虽然表面上许陌与洪秀全都是新科进士,相比之下,洪秀全的名次还靠前些,可是洪家充其量不过是地方土豪,洪家在朝最大的官也只有四品,而且跟洪秀全都快出五服了,许陌却是正经二品大员的儿子。而同时,林如海更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傅,许陌身为林如海的弟子,若许家真是坚持不肯娶公主,把林如海抬出来,就说两家已经在议婚了,那样逃过一劫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可是什么事儿没有个万一呢?万一皇帝又犯浑了呢?尤其是洪秀全的事情才过去不到一年,这时候因为同样的事情打皇帝的脸,就算当时没什么事儿,可是被记恨那是一定的。
林如海理解许子清,他是不想拖累自己家。倒霉事儿他一家受着就行了,没必要拖上林家垫背。况且周家的事情要不了多少时间估计就能尘埃落定了,退一万步许陌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娶个公主进门,可倘若被扯进这种事儿,林黛玉还能嫁人么?
林如海心裏又是替女儿伤心又是替许陌闹心,一整天的心情都很糟糕。回到家里问丫头大姑娘在干什么,丫头回禀说姑娘在自己屋里做针线。林如海慢慢踱到女儿房中,却见黛玉正拿了个鞋底子在纳,炕桌上摊了裁好的几块儿鞋面子,看花色显然是给自己做的。林如海心中酸涩,轻声道:“玉儿,天都暗了,别做这些东西了,伤眼睛。”
黛玉抬头看是父亲,笑吟吟的放下鞋底子对林如海道:“正准备收拾起来呢!父亲知道我向来是最会躲懒的,一双鞋半个月能做出来就不错了,哪里会累到眼睛。”
林如海看了黛玉半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黛玉也觉得父亲的情绪不对,忍不住问:“父亲,出了什么事儿?您不高兴?”
林如海看看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这么的懂事,谁家的姑娘能比得上她呢?可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的苦,自己已经想尽办法为她安排以后的生活了,为什么还是会出这样的岔子?
林如海看着女儿,直把黛玉看得坐立不安,又问了一次:“父亲,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您怎么了?”
林如海狠下心来不去看女儿的眼睛,看着窗外说:“今天,圣上下了旨,让许陌尚了昌平公主。”
话毕半晌没听到黛玉的声音,林如海心裏更是难过,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黛玉轻声说:“许三哥被周家害死,如今却要把仇人家的女儿娶进门,实在是太难为师兄了。”
林如海道:“爹没用,爹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玉儿,委屈你了。”
黛玉道:“我不委屈,爹,我没什么好委屈的。您看,满京城的闺秀,有谁能像我过的这样惬意?爹方方面面都替我想到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说罢慢慢走到林如海跟前跪下:“爹,我不想嫁人,就让我陪着您吧,您实在不放心,过些年就给我招个上门女婿,我要陪在您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
林如海再忍不住,手抚着女儿的头发老泪纵横。
许阳得到这个消息也呆了,这昌平公主害得洪秀全毁了前程毁了容也就罢了,居然又祸害到了七叔家里!许阳是隐约知道两位长辈有意把许陌跟林黛玉凑成一对儿的,要不然黛玉怎么会十六了还没定亲?谁知道飞来横祸,许陌竟要被迫去娶仇人家的闺女,而黛玉,黛玉可怎么办啊!
匆匆赶到林家,问了人黛玉在哪里,跑到书房一看,她却正对着个花瓶子拿了炭笔画素描。一见他进来便笑道:“哥哥来得正好,快给我看看这画儿哪里不对,我怎么觉得像是走了形儿似的?你帮我改改。”
许阳一顿子的安慰话被噎了回去,老老实实过来给黛玉修改画,左改一笔又改一笔,最后撑不住笑了:“这到底算你画的还是我画的?”黛玉泄气道:“欧罗巴人的东西太奇怪!这比工笔都难!”
许阳忍笑:“是是是,林姑娘的工笔那是天下无双啊,一个亭子画了小半年还少画了一个柱子。”
话没说法被林黛玉扔了个缎面的靠背砸在脸上:“哥哥真是讨人嫌,快闭嘴快闭嘴!”
许阳哈哈一笑接住垫子,笑完了轻声说:“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黛玉走到跟前认真地看着许阳的眼睛:“哥哥,我知道你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因为不放心我,你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儿。人都说能做夫妻的一定是有缘分的,我想着,我跟大师兄一定是缘分不够所以才会结不成姻缘。如今就这么算了也是好事儿,硬凑在一起怕是也不会过好。我认识大师兄好些年了,他喜欢隶书我喜欢小楷,他喜欢养鸟我喜欢养猫,哥哥你看,我们凑一起肯定要吵架的!”
许阳一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听到后来差点笑场!这才发现自己反过来被黛玉劝了。她这纯粹是找理由呢,喜欢什么字体养什么宠物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什么要紧,许陌对黛玉十分的上心那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黛玉这是自己跟自己找理由呢。一时间又有些恍惚:那个多愁敏感总是默默流泪的林黛玉,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