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这样说自是为了自己的谎话更逼真,但看来任忠华也好,杜克勇也好,都不大清楚个人破产亦或馈赠等等在外国法律中的含义,都没有再追问。
任忠华脸色古怪,低头去喝茶水,或许是因为,他本来想看到的一幕落了空。
杜克勇呆了半晌,说:“想不到那德国婆子还有点人情味。”
杜克诚沉吟了一会儿,说:“这对她的生活不会造成影响吧?”
陆铮道:“那倒不会,最起码,应该不会负债。”
杜克诚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这钱不能都由她来出,我们会凑凑,尽量凑,实在凑不齐的,就当先从她那里借的,我们会想办法还。”
实则想想,这件事情实在怪不到卡洛琳,他儿子因为飙车不止被他骂过一次,甚至杜克勇也因为给侄子买摩托车被杜克诚狠狠训斥过,这次杜晓东也是偷偷拿到了已经被没收的车钥匙,自己溜出来的,想不到,就出了事。
陆铮微微颔首,说:“我会向她说一说克诚大哥的意思,还有就是卡洛琳一直想来看看小东,但又怕影响到你们,所以……”
杜克诚沉吟着道:“这件事,等等再说吧。”
陆铮出来的时候杜克诚送到了外面,双手握着陆铮的手,叹口气道:“陆铮啊,这段时间我心情不好,如果哪里得罪了你,不要往心裏去。其实这件事,那位德国小姐就没有责任,更别说你了。我也知道,能说动那位德国小姐出医疗费,你肯定费了很多心力,等以后,我再好好谢你。”
陆铮拍了拍他胳膊,说:“小东的康复最重要,别的都是后话。”
杜克诚默默点头,一直看着陆铮背影下了楼梯,才回身进休息室。
任忠华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起身告辞。
等任忠华走后,杜克诚就摇摇头,道:“小东要真能去美国治疗,咱们可欠了陆铮好大一份人情,我估摸着,这钱未必是那德国女人出,外国人,一向丁是丁卯是卯,就算挂了个秘书的名儿吧,你没听陆铮说吗?是德国富家女,会明明交通事故判定没有责任却出钱?我想,除了陆铮的面子她会出一点,陆铮自己,怕也会筹一部分钱,应该会跟她姐借吧?”
杜克勇怔住,说:“陆铮?他是这种人?有这么仗义?”旋即明白,笑道:“看来,他有求于你吧?”
杜克诚摆摆手,说:“文山会海那点事,换了你是陆铮,你会这么做?”
杜克勇想想也是,这几天对乌山政治脉络也有了些了解,政治,也远远不是白菜换萝卜这么简单。
“他人就这么仗义?”杜克勇有些不相信。
杜克诚道:“陆铮在基层时就有传闻,他这人有种行伍出身的豪爽气,也可以说是江湖气,至于今天,他,也是求心安吧。”说着话,杜克诚想起了还躺在病床上生死难测的儿子,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杜克勇默默的点头,若有所思。
……
晚上时分,陆铮来到卡洛琳的公寓,本想告诉她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却不想,卡洛琳家里正鸡飞狗跳,却是发生了家变。
吃过饭陆铮才过来,就是不想听伯格先生虚伪得令人掉鸡皮疙瘩的“亲爱的陆”的称呼,到了卡洛琳公寓时已经九点多了。
陆铮进门的时候,伯格先生正黑着脸的拎着旅行袋向外走,陆铮进屋他出屋,气呼呼的摔上门,“嘭”一声巨响把陆铮吓了一跳。
客厅里,一片狼藉,卧室,有轻轻的哽咽声。
陆铮不禁挠头,这阵子,卡洛琳在自己心裏的形象完全被颠覆,看到她哭好几次了,这个聪明能干的剑桥高材生,倒成了林黛玉。
可能听到了陆铮的脚步声,卧室传来卡洛琳愤怒的声音:“你不是要走吗?!回来干什么?和你的中国女人去恩爱吧?永远别来见我,你的品位在羞辱我和我母亲,和一个低等的肮脏的中国保姆调情,你丢尽了伯格家的脸!”
陆铮知道卡洛琳肯定以为自己是伯格先生,刘婶也不在,听卡洛琳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伯格先生和刘婶有什么暧昧,被卡洛琳发现,这才要赶走他俩。
说起来这段时间卡洛琳正是人生最低谷,家里财政出了问题,前未婚夫好似又纠缠不清,遭遇车祸亲眼见到被自己车撞飞后血淋淋的受害者,更因为这桩车祸影响了她在公司的表现,或许这一辈子的噩运都在此时缠身,可这时候伯格先生偏偏还要搞出些有的没的,还真是令人无奈,如此不着调,也难怪伯格先生的公司被人吞并。
可听着卡洛琳的话,陆铮不禁皱眉,毫无疑问,这是卡洛琳的心声,虽然早就知道她骨子里看不起东方人,但每次,好像都在自己快忘了的时候她用她的表现提醒自己一番。
本以为,她会有所改观的,但看来,骨子里的东西,真是很难改变。
卧室的门敞开着,陆铮走过去,却见幽暗夜灯下,古罗马风格华丽贵气的金色大床仿佛也多了层光晕,光晕之中,穿着杏红色绸衣绸裤睡衣的卡洛琳正在擦拭眼角泪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金发碧眼的白皮肤性感美女穿上东方古典风格的绸缎衣裤是怎样一种精致的美丽,卡洛琳完美无瑕的魔鬼胴体,贴着薄薄的缎子衣裤,曲线诱人,又多了几分东方的含蓄美,金发碧眸,性感耀目。
陆铮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说:“中国保姆怎么低等下贱了?卡洛琳,到现在你还对中国人充满了偏见吗?”
卡洛琳侧头见是陆铮本来面露喜色,听到陆铮的话,她慢慢垂下头,说:“我说的不是你。”
要说因为这事总和她磨叽也实在无趣,对她,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语重心长的进行世界观再教育,何况这个秘书,真的很能帮自己忙,比如金融杂志的栏目约稿时,比如自己要汇总厚厚一大摞资料时,甚至现在自己写理论文章,有时候也找她润润色,从她的角度看社会主义,有时候会很有新意。
要说乍然没了她,还真很不习惯。
陆铮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圆凳上,说:“车祸的事情就过去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伤者,你呢,以后别再想这件事。”
卡洛琳轻轻点头,“嗯,我知道。”
陆铮又道:“你也难得休个假,出去走走吧,老闷在一个地方,会很烦躁,借这个机会充充电,好好休息休息。”
说着话,陆铮站起身,“好了,你早点睡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