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颖走了两步,回头,犹豫着,低声说:“对了陆主任,您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和表姐还总走动的事情别告诉朝晖,因为我表姐和高哥离婚的事情,朝晖对我表姐印象特别不好,提起来就发火。”
陆铮微微点头,说:“放心吧。”
崔颖如释重负,低声说:“谢谢。”然后,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厨房。
陆铮点起了一颗烟,琢磨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挺复杂,不过可以想象的是,崔颖并不知道自己和杨朝晖的实际关系很恶劣,一来新婚;二来杨朝晖的性子,想来不会跟她说单位的事情。
赵红霞洗了一盘芒果,端上来后,陆铮招呼她和崔颖吃,赵红霞说:“那哪行?您吃你的,小颖,你也吃,回头我买两斤补上。”又说:“这是叫芒果是吧?从哪买的?”
陆铮笑道:“今天你们都是客人,吃吧,没关系,赵姐,你就当沾小崔的光,行不行?别弄得我好像地主老财一样孽待你。”
这些年的辛苦,令赵红霞当年的傲气早已经消失不见,叹口气说:“陆局,你人真挺好,比志凯强多了。”说这话时,心裏隐隐有些苦涩。
陆铮摆摆手:“不说这个。”又跟崔颖说:“给你表姐剥一个尝尝鲜,南方的水果,咱们这边不好买。”
崔颖说:“是哩,我就说嘛,我表姐还说买二斤,我还以为真有地方买了。去年还是我去南方出差,吃过一次,要不然,以前见都没见过,陆主任,在你家,宝贝可真多,也见世面。”
陆铮就笑,自己拿起一个,剥了皮,慢慢吸吮了一口,委实,和后世成片种植为了运输青着便摘下来的果子不同,那种清爽的甜,直甜到人心裏。
崔颖和赵红霞也赞不绝口,一个劲说甜。
随意聊了两句,崔颖和赵红霞吃完芒果后,便互相给眼色起身告辞,陆铮往外送的时候崔颖突然问道:“陆主任,您跟乌山的刘守成刘市长也很熟吧?”
陆铮微微点头,说:“怎么了?”
崔颖面色很不自然,犹豫了下,随即有些慌乱的说:“没事,我随便问问。”
陆铮也就没再说什么,想起第一次见崔颖,便有刘守成一起吃饭,两人之间,好像真有点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上班,见到杨朝晖,却见杨朝晖也没表现出什么,想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崔颖深更半夜回家,定然是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下午时,陆铮前往和平大礼堂(省委省政府大礼堂)参加了省政府召开的全省清理整顿社会团体动员大会,会上提出,对全省现有3.2万多个社会团体进行清理整顿和复查,合法的由民政部门颁发给《冀东省社会团体登记证书》。
显然,反对自由化的斗争余波未息,社会团体过多同样是自由化的一种倾向。
陆铮注意到了,自己进入会场时众多看向自己的目光,显然,在很多人眼里,自己很可怖,就好像,冀东官场上的刽子手,双手沾满了同僚的鲜血。
甚至在自己坐下后,邻座便没有人坐过来,又显然,很多人唯恐和自己沾上什么关系。
整个会议,基本便是徐省长在讲话,陆铮在台下默默的听,默默的记笔记。
会议散场的时候,陆铮刚刚走出礼堂,便听身后有人喊:“陆主任,陆主任!”停步回头,身后追上来的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干部,原省委副秘书长兼驻京办主任谷炎达。
省驻京办所办三个公司被裁撤两个,保留的公司与办事处脱鈎后交省经贸委归口管理,整顿办进行审核时陆铮与这位谷主任打过交道。
不过就在几天前,谷炎达卸任了驻京办主任一职,调任武乡市市长,同冯联营搭起了班子。
陆铮笑着和谷炎达握手,说:“谷市长刚刚履新又要来省城开会,路途遥远,实在辛苦啊!”
谷炎达脸上挂笑,说:“再辛苦也没陆主任你辛苦,整顿办的工作,一般人可拿捏不住,也只有陆主任才能镇得住场!”说着话,指了指车水马龙的长街对面,有处茶楼,谷炎达说:“相请不如偶遇,陆主任,我们去喝杯茶?”
冯联营在武乡风生水起的,而且,拉来了许多投资,武乡老市区被拆的七七八八,伤筋动骨之余变化极大,几乎变成了一座全新的城市,虽然武乡现在财政上赤字压力很大,武乡市民也戏谑的称冯联营为“火烧连营”,但武乡的变化市民都看在眼里,从省里来说,也很认可冯联营的成绩。
谷炎达打听过,冯联营拉来的一些投资和陆铮不无关系,现在自己要去武乡和冯联营搭班子,那同陆铮拉拉交情没有坏处。而且,陆铮担任了挺多年昌明集团副董事长,在冀东以乌山为基地建立的新硅谷地带,陆铮的经济界影响力可想而知,自己要执政乌山的近邻武乡,便不可能不以背靠新硅谷地带的优势做文章。
谷炎达邀约,陆铮便也欣然应允,两人来到茶楼二楼,坐了靠窗的雅间,要了一壶铁观音,等服务员上了茶,谷炎达笑道:“说起来,别看咱正定是省会,但比起乌山可差远了,就说喝茶吧,人乌山的茶楼现在都讲究茶艺,有茶艺师在旁边给泡茶,咱一边聊天,茶水就一小杯一小杯的给斟上。”
陆铮笑了笑,说:“是吗?这两年都没真正逛过乌山,去过几次,也是走马观花。”
谷炎达笑道:“你应该看看去的。”
陆铮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谷炎达又道:“就一点不好,乌山的茶艺师,都是挺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红旗袍,怎么说呢,我觉得有点不严肃,但是呢,也确实赏心悦目,而且比较吸引年轻人吧。”说着话,看了看陆铮神色,问道:“对了,陆主任,你现在不在昌明集团挂职了吧?”
陆铮笑道:“不挂了。”说起昌明集团,倒有些烦心事,昌明集团发展起来后,上层领导便一直希望将其国有化,尤其是中西交恶前昌明集团的实验室搬来了中国,技术人员跟来的很少,倒真有中国土生土长企业的味道了,加之前阵子昌明集团实际控股者是艾瑞斯的消息也泄露了出去,党内一些老人家便受大佬们所托,出面和父亲以及和爷爷沟通,希望能将昌明集团实现国有化,初步提出的建议是国家出资金买下艾瑞斯手里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此艾瑞斯控股百分之三十,国资部分为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实现国家控股,至于艾瑞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可作为股东收益,就类似于军工企业融资,从此决策权和机密部门掌握在国家手里,外来的资金只是分红。
上面的想法陆铮能理解,当乌山区域作为中国硅谷渐渐发展起来,当昌明集团成为国内垄断性的计算机集团,如果企业仍由外国精英集团掌控,显然有很大的隐患,军方也不可能放心的使用其生产的产品。
如果这家企业真的是中德合资,那么国内只能借鉴其技术自主研发,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偏偏这家合资企业又算不上中外合资,原来外资方大股东却是嫁来中国的媳妇,而且听说这部分股份本来便由中国丈夫拥有。如此事情好像就简单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其国有化便是最好的选择。
陆铮理解这些想法,也不反对将昌明集团国有化,现在昌明集团高管,外国人还占据绝大多数,确实令人感觉这家企业不是中国的,但是如果真的按照上面的想法将其国有,那么昌明集团蓬勃发展的势头只能体现在国内了,在国际市场,在产品的更新换代上,它会慢慢丧失竞争力,也会完全被排斥在国际市场之外,接踵而来的技术封锁几乎是必然的,昌明集团,也会被慢慢打回原形,国内计算机企业,发展到巅峰又能如何了?
所以现在,在昌明集团的发展上,委实陷入两难,只能暂时拖着,慢慢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想着这些事,陆铮不禁摇摇头。
谷炎达却是理解偏了,说道:“不挂就不挂了吧,反正听说在昌明集团里,陆主任一直影响力很足。”
陆铮也只能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