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亲王府的匾额被换上时, 祁恪正在书房中看着信笺。
得知是圣上亲赐的之后, 他面上恭恭敬敬的谢了恩, 待到避了人后, 眼底却是浮出一抹冷意。
他们父皇倒很会挑他的封号, “安”这个字, 到底是希望他一生荣安, 还是敲打他,让他安守本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祁恪除了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并不敢轻举妄动。
当他跪在御书房前的汉白玉地砖上时,心中便已如明镜一般。事情的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所以在祁盛面前, 祁恪除了承认自己的错误, 更多的话他并没有解释。
聪明如他很清楚,祁盛想知道太容易了, 且不说安阳郡主已经带来了足够的证据, 只要他想了解真相, 陈莹和常玥那点子小把戏根本瞒不过去。
问题就在于, 祁盛会怎么想这件事。
若是别人倒也就罢了, 偏生常玥出身庆国公府。祁盛登基后,除了尊嫡母常皇后为太后, 后宫中并无一个常姓妃嫔,而庆国公府的尊荣虽盛, 却无甚实权。
祁恪知道, 他们父皇对太后一脉是有忌惮的,毕竟在祁盛初登大宝时,常太后没少试图指手画脚,近几年才安分下来。
若不是常玥喜欢乔湛,他父皇也一定不会点头让他娶常玥为正妃。
就连乔湛,祁盛也是事先提点过他,常玥并非良配。
然而他却酒后乱性,占了常玥的身子。无论这件事起因是什么,常玥都已经是他的人,不得不入他的后院。
“恪儿,委屈你了。”
祁恪还忘不了祁盛温和的看着他,眼神中带了些遗憾。
娶了常玥,就相当于得到了庆国公府一脉的势力。可天知道他并不需要庆国公府的支持!如此一来只会让祁盛疏远他,进而猜忌他是不是迫不及待生了旁的心思。
祁恪想要辩解,却发现说什么都已是徒劳。
“父皇,您知道的。儿臣同陈莹两情相悦——”祁恪跪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他垂眸,再抬眼时仿佛难掩尴尬和无奈,“出了这档子事,儿臣自知有错。”
无论祁盛信与不信,他都要表明,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并没有想趁机拉拢庆国公府的意思。
“经过朕已经听安阳说过了,你是受了牵连。”祁盛语气中透出些许安抚,却没有答应祁恪与陈莹的事。
祁恪咬了咬牙,嗓音艰涩的道:“儿臣不敢辩解。只是烺哥儿同陈莹是相熟的,这些日子他也把陈莹当做极其亲近的人看……”
听他说到烺哥儿,祁盛微微有些动容。
“儿臣知道愧对父皇栽培、母后的教养。”祁恪见状,重重的磕头道:“请父皇成全。”
祁恪口中的“母后”并不是当今的皇后、九皇子的生母,而是祁盛十分爱重的元后,嫡子夭折后,她的身子很快衰败下去,即便送了祁恪到她身边,也没能让她撑过几年。
祁盛听罢,想起同他举案齐眉发妻的好处来,心中不由柔软了两分,默许了祁恪的要求。
原本没有常玥这档子事,他迟早也是要给祁恪和陈莹赐婚的。偏生好巧不巧,闹出这样的丑闻来,实在是不好收场。
“王爷,已经准备好马了,您看——”长随的声音打断了祁恪的思绪,祁恪放下手中的信笺,整了整身上的锦袍,便出了门。
他今日在醉月楼邀了常玥见面。
祁恪在包厢里等了好一会儿,带着风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陈莹才到了。
有几日没见,陈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她一改往日只爱穿颜色鲜艳的奢华衣裙,今日倒是十分素雅。只穿了件淡青色的褙子,葱白色的绫裙,只有发鬓上戴了两支略显华丽的珠钗。
“阿莹。”祁恪屏退了服侍的人,他迎上去,握住了陈莹的手,眸中又是自责又是心疼。“这些日子来,你受苦了。”
陈莹微怔。
她来时,已经做好了被祁恪指责的准备。她不相信祁恪会查不出这件事来,而一旦祁恪知道原委,那么也会恨上她。
可陈莹又觉得委屈,常玥那个贱人爬了祁恪的床,原本内定了六皇子妃的她,简直是被当众打了脸。
是以这几日来,陈莹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吃不好睡不好,一会儿怕和祁恪的缘分完了,一会儿又把常玥恨出血来,一会儿又担心她曾经做过的事情败露——
陈莹万万没想到,祁恪竟是这样的反应。
她顿时便红了眼圈,张了张嘴,只是说不出话来。
“阿莹,是我不好。”祁恪心中一片死寂,面上却是一派深情款款的神色。他伸手帮陈莹把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不想再见我,那日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