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荣在心里为容妃鞠了一把同情泪,转瞬想到容妃近来的所作所为,那点同情很快消散,就凭她做的这些事,被陛下迁怒再正常不过。脑中闪过陛下方才深沉且不露声色的神情,赵安荣长吁口气,陛下若是真的下定决心,容妃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躬身从内殿退出来,赵安荣抹了把额头,一抬头就瞧见候在旁边,满脸希冀的王清怡,当然,她进宫后由教规矩的嬷嬷,重新取了个名字,云棠。云棠轻咬着唇,柔声问道:“赵内官,陛下需要用茶吗?”赵安荣斜视一眼,冷淡的打发她离开:“这个时间了,用什么茶,别在这儿候着了。”说完,他招来两个小太监,拿上伞具急匆匆朝长春宫去了。云棠不甘心的跺了下脚,注意到两旁小太监看戏的眼神,羞红着脸颊跑回茶房,闷着脑袋坐在炉子前,昏黄的火光照出她翻腾着野心的双眼。云棠想不明白,陛下明明是喜欢她的,刚开始总是看着她出神,与她说话时声音温柔低沉,像是含着无限宠爱。为何不过短短几天,陛下对她的的态度,就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何不再召她去身边伺候?想到前几日周围宫人的奉承和讨好,尝过这种令人着迷沉沦的滋味,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被人随意喝指和轻视的日子。云棠捏紧衣摆,她一定要重新夺回陛下的心,她要重新站在陛下身边。*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琅萱院中便传来奴婢走动的轻微声响,惜春领着三个小丫鬟,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候在门外。琅萱院便是江善日后,在陈府生活所居的院子,这里是位于西跨院处的一座两进的院子,往东侧走上一刻钟,就是马氏居住的正院,再往里走一段路,便来到陈老夫人居住的长福堂。在江善的外祖父,也就是陈老太爷过世后,陈老夫人就从正院搬出来,去了长福堂居住。府上还有一位二老爷,他们一家子住在东跨院,不过因为陈二老爷带着一家人去了任上的缘故,东跨院已经空了好几年了。在外面响起轻微脚步声的时候,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江善,就彻底清醒过来,只是她却浑身无力,生不出一丝动弹的力气。茫然的盯着头顶帐子许久,她终于有了动作,抬起双手覆在脸颊上,温热的触感慢慢驱散眼睛四周的疲惫和酸涩,这才轻手轻脚从床上坐起来。她原本尝试过入睡,不过好像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一夜没睡的脑海中,迷迷糊糊又像有无数人在说话,额头上泛起阵阵胀痛。旁边的陈叙言睁开眼睛,就见江善坐在床沿,双眼无神的望着地上。他心里一惊,翻身从床上坐起,担忧的望着江善:“表妹,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江善回过神,眼底的复杂骤然消散,嘴角扯出一抹笑,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刚到一个新的地方,还有些不习惯。”陈叙言听见是这个原因,眼里的担忧散去,温声安慰道:“表妹别担心,母亲和祖母对小辈十分和善,对你更是疼爱有加,你在侯府怎么生活,在陈府便是如何,母亲和祖母不会介意的。”江善眸光微暗,没将陈叙言的话放在心上,轻声说道:“时辰不早,该去给母亲请安了,表哥快起来吧,我去叫丫鬟进来。”不知是有意无意,两人都没用夫妻间的称呼,仍是唤的表哥表妹。江善打开房门,浅浅的天光照在她脸上,映出眼下淡淡的青影,候在门外的奴婢忙福身行礼,得到江善的同意后,鱼贯而入的收拾起屋子来。走到最前面的,是马氏跟前的孙嬷嬷,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手指飞快的在床上铺着的白绸上一抹,下一刻一点鲜艳的红色落在白绸上。她一面与江善说着吉祥话,一面动作飞快将白绸收起锁入锦盒中,她这番动作不过眨眼的时间,除了刻意留意着的江善外,没有旁人发现孙嬷嬷的动作。江善眉梢挂上讽刺,转开余光不再看那边,坐在妆奁镜前,由流春亲自服侍着她洗脸洗漱,上妆梳头。流春捻着淡淡脂粉敷在江善眼下,她心思比珍珠敏感,看见姑娘的第一眼,就察觉到姑娘平静面容下的疲惫,姑娘身上更是没有一点,作为新夫人的喜悦和期待。流春想要问姑娘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目光瞥见周围进进出出的丫鬟,她暂时压下满腹忧虑,准备等从正院请安回来后,再好好与姑娘说说话。换上新制的石榴红缕金白蝶襦裙,头上戴的是整套的珍珠头面,流春往后退了一步,满意的打量片刻后,折身拿出一枚绣鸳鸯戏水的荷包给江善配上,接着给江善换上一双蜜色缀珍珠的绣花鞋后,这才扶着江善去榻上坐下。陈叙言端着茶盏坐在另一边,他一身淡蓝色绣银丝流云纹滚边的锦衣,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头上一顶嵌玉的银冠,将他乌黑的头发束起,目光清朗,气质文雅,如芝兰玉树,风光月霁。看见江善由丫鬟扶着出来,他连忙放下手上茶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咱们先在院里用过早膳,再去母亲和祖母那处请安。”他说话的间隙,就有丫鬟端着早膳上来。话虽是这么说,但江善不敢耽搁太久,草草用过两块点心垫底,便放下筷子不准备再用,陈叙言见状,无奈的笑了笑,知道表妹现在还在拘束,便打算遂了她的心意。他放下手上的银筷,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湿帕擦拭双手,随后将手伸到江善面前。江善怔了一下,旋即将手缓缓放了上去。屋内的丫鬟见状,纷纷露出暧昧的笑容,她们日后都是琅萱院伺候的奴婢,自然希望伺候的主子,能得陈叙言的喜爱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