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西边的天空弥漫着耀眼的霞光。珍珠和小秋坐在台阶上,一人撑着下巴呆呆看天,一人拿着根草茎逗地上的蚂蚁,静虚师太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见过两位小施主,斋堂的师太说,没看见你们去领斋饭,是出什么事了吗?”静虚师太将食盒放到石桌上,她是知道屋里那位夫人的身份的,加之方才主持传来话,让她们用心照顾着这位主儿,不拘她想做什么,都不能多管。珍珠回过神,抬头望了眼天色,懊悔的一拍脑袋,“多谢师太跑一趟,奴婢一时疏忽,差点忘了提膳的时间。”静虚师太摇头表示不用客气,温声叮嘱道:“贵夫人初来素月庵,若用不惯斋堂吃食,可遣了庵里小尼下山去买,贫尼已经交代下去,你们有什么需求,只管找庵里的小尼。”珍珠感激地回道:“师太用心了,奴婢代姑娘多谢师太。”房间中,江善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因为睡得太久,脑子里像是浆糊一样,呆呆得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过了好半响,才终于清醒过来。恰好这时,送走静虚师太的珍珠,推开门想进来看看姑娘醒了没,就瞧见她懒洋洋的靠在床头。“姑娘这一觉睡得沉,都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因为习惯的缘故,珍珠和流春几人,更愿意喊江善为姑娘,觉得这样更亲切。珍珠替江善换下有些濡湿的衣裳,让小秋打来温水,伺候着江善洗了手和脸,扶着她去了桌边坐下。小秋提着食盒进来,轻声的唤了声夫人。江善顿了下,旋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见夫人还愿意搭理她,小秋心里不可避免的松口气,她是两年前就进了陈府,最近才调到琅萱院,而后不久便接到命令,让她尽可能去到新夫人身边伺候。作为监视打探消息的线人,小秋没有拒绝的余地,若是夫人不留她,她便会被调去别处,或是重新接受训练。反正主子是绝不会怪罪夫人一句,只会认为是她不中用。珍珠瞥了眼小秋,板着脸警告道:“虽然姑娘留下你,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要是敢对我们姑娘不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小秋郑重保证道:“奴婢不敢的,主子传来命令,以后奴婢的主人,就只有夫人一人。”“这还差不多......”珍珠小声嘀咕,接着说起静虚师太传的话,问道:“姑娘有没有想吃的,奴婢托人去山下买来?”江善歪着脑袋想了下,“山下有冰饮子么,我想喝冰饮子,还有果脯......”“奴婢这就找人去问问。”珍珠记下江善要的东西,看向江善道:“现在山里吹着风,特别的凉爽,姑娘要不要让小秋陪你出去走走?”江善摇摇头,垂眸说道:“躲了一天懒,还有经书没抄呢,小秋,你将咱们带来的笔墨找出来,这会儿睡醒不想动,便抄会儿经书吧。”小秋点点头,去隔间的箱笼里翻找出笔墨,平整的铺在炕几上,出去找了油灯进来,将屋里各处蜡烛点燃。一时间,屋中亮如白昼。江善净了手到榻上坐下,小秋端了盆凉滋滋的井水放到旁边,拿起扇子轻轻朝着江善的方向打风。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爬满闪烁的星子,拒绝了小秋去床上休息的提议,抄得累了江善就趴在榻上,似梦似醒的睡了过去。*“姑娘,姑娘......”江善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她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珍珠半露急切的小脸,赫然离她只有半步远。“珍珠?”她愣了一息,晃了下晕乎乎的脑袋,问道:“......怎么了?”珍珠见姑娘醒过来,心里松口气,低声解释道:“姑娘快些起来吧,那边来人了,已经在后门等了半个时辰。”那边倒是没有催促,只是珍珠怕让陛下等得太久不好,自个儿酝酿斟酌半响,进门来叫醒了姑娘。江善撑着额头坐起身,脸上的情绪十分复杂,呆呆的望着窗外半响,终是认命道:“去端清水进来,我要洗漱。”“哎!”珍珠脆生生应了一句,脚步轻快的去外面准备洗漱的用具。等江善洗脸洗漱梳妆好,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带着珍珠和小秋两人,慢悠悠朝着后面走去。门外候着一位清瘦的少年,少年瞧着与江钰年岁相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少年身后站着四个抬着肩舆的大汉,仅是简单站着,散出彪悍的气势。见到江善的身影从门内出现,少年略弯着腰迎上前,脸上是殷勤的笑,“奴婢梁珠见过江姑娘,姑娘请上轿,陛下正在前方等您。”江善抿了抿唇,沉默的走上肩舆,待她坐好,四人抬起肩舆,脚下如履平地,朝着后山走去。素月庵与慈恩寺只隔着一个山头,从素月庵的后山过去,走上两刻钟时间,就能到慈恩寺山脚的范围。一行人抬着江善,从慈恩寺的后门进入,转过几道杏黄的月洞门,在一处青灰色的禅院前停下,周围种着一排排青竹,旁边圈着一汪围绕禅院的活水池塘。这里是慈恩寺最靠近后山的位置,平日里不接待香客,寻常人有寺里师父的叮嘱,也不会往后山跑,是以较之前边更为幽静。禅院门口候着一位中年僧人,双手合十朝江善行礼,“接下来由贫僧给姑娘带路。”江善看了那僧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劳烦大师。”慈恩寺后山下的院子,多为寺里长老居住,四下里随处可见繁茂的树木和绚烂花草,角落处还有两块开垦出来的药田,有上了年纪的僧人,在里面仔细侍弄。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禅房前,那僧人对着江善略微点头,便敛眉肃目的退到旁边,竟是连上前敲门都不敢。江善面朝门口静立片刻,待砰砰直跳的心脏回落,抬起手敲响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