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外城的一处宅子里,角落处的书房里亮着烛光,步步锦棂花样式的窗户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剪影。一位穿着深蓝色衣裳,脸上略有青紫的小厮,快步从外面进来,他手上像是拿着什么东西,抬起握成拳头的右手,敲了敲紧闭的房门。“进来。”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小厮推门进去,恭敬地将手上的东西奉上,“公子,那边又有消息传来,小人去晚了一步,还是没看到传消息的人。”被叫做公子的人,放下手上的书卷,转过身接过小厮手上的纸条。他长得十分俊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似那山间春兰,清雅到令人见之不忘。然而可惜的是,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处还有一块红肿的鼓包,加上或许是近来不顺的缘故,英挺的眉眼间,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烦躁和阴郁。他打开手上的纸条,在看清里面的字迹后,瞳孔微不可见的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感受到周身凝滞的气氛,小厮稍微抬起一点脑袋,关心地问道:“公子,那边的人怎么说,是要给咱们送银子来了吗?”距离上一次送来银子,已经快到十日了。“银子?以后没有银子了。”公子也就是沈恒枫,修长的手指一松,纸条慢悠悠朝地上飘去。小厮垂下脑袋,他跟着公子间或识过几个字,见纸条上写着受伤和失误这几个字,不明所以地皱紧眉头,“公子,这上面是什么意思,是谁受伤了啊,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拿银子办事,至于办得什么事,至今在小厮也就是衡秋看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衡秋原本就是沈府的下人,之前便跟在沈恒枫身边伺候,沈府出事以后,他因为和公子在一起,而逃过被发卖的结局。沈府败落之后,两人狼狈地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所有相识的人,见到他们犹如见到瘟疫一般,好在后面公子结识了陈府的大姑娘,借着那位姑娘的帮助,在这处置办下一座宅子,两人这才算有了落脚的地方。然而就在公子和陈大姑娘定亲后,突然有人送来一封信,信上点名要公子借着陈大姑娘的手,挑拨陈府的少夫人和府中诸人关系,若是事情办好,那边每隔十日会送来五百两纹银。五百两银子,对于之前的沈府公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现在的两人,却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眼见入秋过后,距离沈老爷和沈夫人处斩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家公子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们没有办法救两人出来,只能想法子让他们在牢里过得好一些,公子每隔几日便要去大牢上下打点一番,而这打点费的不就是大把的银子。昨晚公子花了近三百两银子,总算让牢里的衙役松口,让他和父母待上一晚,谁知今早从大牢回来,刚走到宅子前的小巷里,突然跳出五六道黑影,随即他们就感觉自己上半身被什么东西套住,接着就是如雨点般的拳头。两人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还是附近的人发现不对,出声将那些贼子吓走,不然他们两人差点就让人打死了。现在又听公子说,日后没有银子了,衡秋这心一下子就慌乱不安起来。沈恒枫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语气冷淡地说:“自然是陈府的少夫人受了伤,让咱们日后毋需再去挑拨陈昕言。”说起未来相伴一生的妻子,他直接用的全名称呼。送信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对方有什么目的,他更没心思探究。沈府的败落和他父母如今的遭遇,离不开文阳侯和陈府在背后的使力,能让陈府内部不和,他乐意见之。他现在只是可惜,每月近两千两的银子没有了。衡秋失望地啊了一声,接着想起什么,担忧道:“咱们手上的银子都花去了大牢里,距公子您和陈大姑娘结亲的日子,眼看着没几日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呀?”沈恒枫面色平静地坐回书案后,脸上没有一分提起自己亲事的羞窘和喜意,平直的嗓音带着从容不迫的语调:“自有陈府的人过来操办,咱们该如何就如何。”衡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公子,您说今早打咱们的人,会不会就是陈府指使的?”至于理由,无外乎是看他们不顺眼,毕竟陈府对他们公子的不满,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沈恒枫思索片刻,摇头道:“陈府再如何,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行这等鬼魅伎俩,若真要对我们出手,我们恐怕早就没命了,今早的事情,倒像只是报一时之气。”衡秋听见这话皱起脸,嘴里自言自语道:“哪还能是谁,咱们最近不都老老实实的么?”“不管背后搞鬼的人是谁,这亏咱们只能吃下,这件事日后不要再提。”他沉声吩咐一句。由始至终,两人从未考虑过报官,原由很简单,不想让沈府重新出现在众人的口中,成为满京城百姓喝骂鄙弃的对象。衡秋听出公子语气中的严肃,连忙拱手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