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百姓的声音不小,听见这话的陈府众人,脸色同时阴沉下来,陈叙言双手骤然握成拳头,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怒气,眉间笼罩着浓郁的难堪之色,痛苦和怨恨在他铁青的脸上,如一条条黏腻的毒蛇,蚕食着他的理智。“娘们兮兮......不是个男人......不能人道......”“都给我闭嘴!”他猛地抬起脑袋,泛着血丝的眼珠僵硬,再没有往日的温润清朗,表情变化间,时有疯狂之色闪现,被他直勾勾的视线扫过的人,顷刻间有凉意从脚底窜上头颅,头皮发麻,不敢与之对视。他一个个看过外面的百姓,最后像是年久失修的木偶,慢慢转动脖子面向江善,阴冷的神色寒芒闪动,“我没有问题!表妹,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你想毁了我,是吗?”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暗哑的嗓音携着阴恻恻的语调,堂中的气氛瞬间一冷。江善望进他眼底的寒意和敌视,一时间怔在原地,却又在下一刻,一道并不算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江钰看着对面熟悉的亲人,满脸的复杂和迷茫,想到身后孤身一人的二姐,他眼底浮上淡淡的坚毅,抬手冲柯府尹道:“大人,想知道是谁撒谎,只需请位大夫上来,让他替表哥一查便知。”陈氏板着脸,对江钰冷声喝道:“你给我住嘴,枉费你表哥往日对你那么好,你不劝着你二姐别胡闹,反而在后面拱火,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和你外祖母?”“娘,我知道你看重表哥,但你也不能害了二姐呀!”或许就是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在二姐说出表哥不能人道时,他震惊,心寒,后怕,唯独没有怀疑。“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你表哥的身体没有问题!”陈氏的语气变得不耐烦,“是她自己好日子过够了,就要闹得大家不得安生。”“多谢姑母替侄儿说话。”陈叙言沙哑地开口,先是冲陈氏感激地行了个揖礼,接着看向上首的柯府尹,“大人,既然表妹和表弟这般误会,在下愿意请大夫上堂,只望这事过后,表妹能够向姑母和祖母道声歉,在下祖母年事已高,再经不得这番折腾。”他眼底的暗郁和疯狂褪下,似乎重新恢复成往日温和有礼的模样。而随着他这话落地,外面立即响起不少称赞的声音,毕竟不管到哪里,有孝心的人都会给人好感,自然而然,与他相对立的江善,便落下不少嫌弃和鄙夷,特别是在一些年长者的眼里,这就是大大的不孝。“你倒是个孝顺吧,那就依你所言吧。”柯府尹满意地微微颔首,冲旁边的衙役吩咐一声,“你立刻去请位大夫上来。”“是,大人。”那衙役恭敬地一拱手,快步走出公堂。时间一点点过去,流春握住江善的手,轻声安抚道:“姑娘,别担心,等会儿大夫来了,就能证明咱们没有说谎,一定能成功与表公子和离。”事情走到这一步,除了和离之外,也没有别的活路给她们,所以,她们一定要成功和离!江善轻轻吐出口气,瞥了眼对面闭目养神的老夫人,以及对她怒目而视的陈氏等人,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一股不安久久不散。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出现轻微骚动,接着一位提着药箱的大夫,跟在之前那位衙役身后,半弯着腰快步穿过人群进来。“草民回春堂大夫吴安,见过府尹大人。”来人跪下行了个大礼。“起。”柯府尹平静地叫了声起,交代请他过来的目的,“你去给陈府的公子瞧瞧,他是否有能力,与女子行那敦伦之礼?”过来的路上,找他的衙役简单提点过他两句,是以听到这话的吴安,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在一位衙役的领路下,与陈叙言一同去到后院一处房间。公堂中寂静无声,唯独外面百姓隐隐的嘀咕声传来,散在呼呼而过的冷风之中。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面响起走动的声音,接着陈叙言和吴安,跟在衙役的身后出来,他脸上有些许潮红,尴尬的神情中,又带着几分隐隐的窘态。将被检查身体后的心理和表情变化,表现的自然且真实,让不少百姓下意识就觉得应该相信他。吴安出来之后,立马向上首拱手回道:“启禀大人,这位公子身体康健,气血旺盛,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于闺房之事,并无力不从心之态。”“不可能!”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如果陈叙言没问题,马氏何必算计于她,再说,新婚那夜,他的举动明显就是有心无力。陈氏轻哼地勾起嘴角,面上却板着脸,一副强行压抑怒气的姿态,“什么叫不可能!你要让大夫来检查,我们也依了你的意,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说着她尤觉不解气道:“叙言他堂堂秀才之身,舍了脸面配合你胡搅蛮缠,如今连大夫都证实,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不遂了你的意,你就要一直不依不饶下去?”陈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声音威严又不失慈祥,“柯大人,今日之事,属实是我这外孙女胡闹,她不满妾室先于她有孕,就闹出这等笑话......我虽然疼惜于她,但那妾室腹中的孩子着实无辜......”说着,她沉沉地叹口气,“我便在这里请大人做个见证,待那妾室生产过后,一定将人远远送走,若阿善不喜欢那孩子,我便将他送去田庄,日后也不许他回府,如此,阿善,你可否满意?”她满眼希冀望向江善,神色间透着小心翼翼,俨然是一副宽容和蔼,却又对小辈无可奈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