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快看,这是什么花呀,怎么这么大!”珍珠蹲在一盆开得正艳的花朵前,这花近乎有她脸颊那么大,通体深红纯粹,连花蕊都是红色的,娇嫩的花瓣层叠绽放,香味芬芳馥郁。这是在去桃林的路上,桃林位于行宫深处,此时恰逢深秋时节,褪去花团锦簇的桃树,已经鲜少有人踏足,要从昭阳殿过去,需先绕过与清淼湖连通的松池,再往里走上数百步,便可看见翠绿的树顶。江善拿眼睛看过去,脸上闪过思索,迟疑着说:“瞧着像是山茶花......”就是比一般的山茶花大上两圈,让她一时间不敢确定。珍珠深深吸口气,眼珠滴溜一转,出言怂恿:“这花好香呀,瞧着好看又吉庆,咱们把它抱回昭阳殿吧。”江善笑着捏捏她的脸,抬脚继续往前走,婉转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只要你能抱得动......”盯着面前铺满泥土的花盆,珍珠遗憾地拍拍手,赶忙朝姑娘追去,两人的身影很快转过前面的月洞门,消失在清香弥漫的小径上。刚来到桃林入口处,梁珠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恭敬地冲江善躬身行礼,殷勤说道:“姑娘请随奴婢来,陛下已经在里面等您。”江善道了声劳烦,跟在梁珠身后一路往桃林深处去。深褐色的树干上,凝着些许晶莹的桃胶,翠绿的叶片边缘,泛起独属秋意的微黄,林中十分安静,只余微风吹拂而过的簌簌声。不知在这条青石小路上走了多久,视线里蓦然出现一座红柱青瓦的凉亭,凉亭旁是一条蜿蜒而下的溪流,两道肆意伸展枝桠的木槿树上,簇拥着一朵朵粉白的花蕊。梁珠在凉亭外停下,对江善做了个请的动作。江善点点头,将珍珠留在外面,提起裙摆拾阶而上,赵安荣从凉亭内出来,笑着向江善见礼,随后向旁边退开半步,露出后面高大英挺的身影。“姑娘,到这儿来。”盛元帝向她伸出手,江善羽睫羞赧的轻颤,缓缓将小手放上去,肌肤相触的亲密感,让盛元帝微微翘起嘴角,牵着她到凉亭内坐下。赵安荣奉上茶盏,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到凉亭外。“手怎么这么凉?”盛元帝看向江善,将她的小手拢在掌心。江善抿唇笑笑,不甚在意道:“女子都这般,现在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盛元帝不言语,将她两只手牢牢包在手心,这才郑重道:“气血亏虚而易乏力着凉,你若不想用药,朕让人送些阿胶过去,让你那小丫鬟每日熬给你。”感受到手背上的暖意,她乖巧地点点脑袋,身体下意识往他那边靠近。这难得的主动,盛元帝岂会放过,左手环过她的肩膀,将人揽到胸前,温声道:“这几日在行宫可还好,朕听说你入夜后,还和清平那丫头,跑去山腰看星星?”江善的头靠在他胸膛,两只手抓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把玩,眼里盛着笑意说道:“这里的星星好亮,我还找到了北斗七星,就是像这样......”她伸出食指在他掌心画了一个斗形。盛元帝低头看着那嫩白的指尖,掌心轻柔的痒意,让他的喉咙微紧,一把抓住那作怪的手,低沉的嗓音莫名沙哑:“夜里寒凉露重,你喜欢看星星,朕让人在仪元殿搭一座观星台,日后陪你一起赏这满天星辰。”“仪元殿?”江善微微抬起脸颊。“仪元殿也就是之前的甘泉宫,只是朕觉得甘泉宫这名字不好。”盛元帝用额头碰碰她的眉心,眸光望进她清澈的杏眸,缓缓道:“仪,心仪,向往也,元,始也,天也,善吉之意也,且此处正好在乾清宫的斜对侧,从乾清宫内就能看到仪元殿的殿宇,朕想让你时时待在朕的眼底。”这种充满禁锢欲望的话,没有让江善感到窒息,反而带给她无比的安心,或许是从小亲情的缺失,她的内心如无根的浮萍,总想抓住什么,却又总是抓不出。她飞快地抬起脑袋,在他的脸上轻轻一碰,接着将脸颊埋入他的胸前,胸口像揣着一只醉酒的小鹿。盛元帝先是一怔,而后低低地笑起来,是那种从胸腔发出的笑声,带着几分震动,一路传到江善的耳尖,一抹嫣红蔓延上眼尾。“姑娘。”他低头在她发丝上轻啄了一下,神情说不出的温柔,“再等等,再过几日,朕就能迎你入宫。”“嗯!”江善轻声应道,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盛元帝怜爱地抚着她后背,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缓不慢道:“昨日晋王给你送去赔礼,说是身边的宫婢冲撞到你,可是如此?”江善的身体一僵,盛元帝很轻易就察觉到她的紧张,“怎么了?是还有其他隐情吗?”“我......”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帝解释。盛元帝也不催促,拍着她的后背以作安抚。江善平静下跳乱一拍的心脏,凑到盛元帝的耳边,将昨日发生的事缓缓说来,在提到晋王醉酒胡闹时,一股冷意席卷凉亭内外,候在外面的赵安荣打了个哆嗦,暗道:还没到冬天呢,怎么就突然凉了一下。盛元帝温和的眉眼骤然冷峻,严肃到让人不寒而栗,他本就满身的磅礴气势,平日就算刻意收敛,亦令人需得小心对待,如今一旦生气起来,那陡然强硬的气场和沉重的气势,几乎压得人双腿发软,恨不得跪下高呼饶命。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中,江善艰难地说完事情经过,两只小手不自在地搅在一起,神色低落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