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过花木,带来簌簌的轻响。元翠抬起一点点眼睛,注意到娘娘许久的沉默,在心里打了下腹稿,说道:“奴婢瞧着,熙贵妃刚才还真是威风呢,两位贵人说罚就罚,此前见她乖顺老实,原来是做给我们看的呢。”作为慎妃跟前的大宫女,元翠自然清楚,说什么话能让她满意。慎妃娇艳的脸上闪过冷色,“这人啊,有了依仗,自然就张狂起来。”“要奴婢说,熙贵妃今日的做法,实在是蠢得不能再蠢。”元翠扶着慎妃往回走,“想立威是好,可惜一下得罪那么多人,等哪一日陛下厌烦她后,这满宫是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到底不是侯府养出来的,目光就是短浅。”慎妃勾起嘴角,“这样也好,她得罪的人多了,不用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教她,何为持躬淑慎。”“娘娘说得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咱们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元翠附和,接着想起什么,迟疑着说:“倒是贤妃娘娘的那位庶妹,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不用。”慎妃目光幽远,眼睛眯起森冷的弧度,“我倒希望她能进宫,你想法子传话回陈府,让母亲在族里挑挑,若有长相出众的姑娘,让她多留意着些。”恩宠历来是越分越薄,她如今年龄大了,已经不奢求陛下雨露,但江善想要独宠,那也是白日做梦。待到有新人进宫,看着那些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她就不信陛下不心动。*从御辇下来的两人,对背地里的那些谋算毫无察觉,当然,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当回事就是了。盛元帝牵着江善回到仪元殿,见她眉心若有似无的疲惫,脚下的步伐下意识放缓,半揽着她打趣:“朕的善娘,今日总算是学会亮爪子了。”江善闻言耸耸鼻尖,斜嗔过去一眼,“陛下说这话,莫不是心疼呢?”盛元帝狭长的凤眸微眯,看起来像是在回味,握紧掌下纤细的腰肢,玩味道:“朕是心疼......再听不见善娘,娇滴滴地唤朕陛下。”轰的一声,江善脸上爆红,结巴地反驳道:“谁、谁娇滴滴了?”盛元帝停住脚步,将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语气温柔地诱哄:“好善娘,你像在慈宁宫一样,再唤朕一声陛下。”赵安荣耳聪目明,忙躬身往后退去,他身后的宫婢内侍,齐齐退到角落,脑袋垂到胸前,不言不语,如一桩桩木头。但江善哪喊得出口,伸手去掐他的腰,想让他放开自己,不想那劲腰结实有力,她尝试几次都没掐住,反倒让男人握在她腰侧的手越收越紧。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袭来,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赶忙转移话题:“陛下,太后娘娘刚才叫您做什么呀?”盛元帝眼眸微深,抬起江善粉面含春的小脸,目光如藤蔓般交缠在一起,“你再唤一声陛下,朕就告诉你。”温热的气息吐到她耳廓,“像在慈宁宫里的那样。”江善指尖发颤,羞的眼含春水,却偏偏退无可退,只得捏着嗓子唤道:“陛下——”娇嫩的嗓音,携着害羞的轻颤,那微微翘起的尾音,像是一只刚足月的奶猫,在盛元帝的心上抓挠,他不可抑制地轻笑起来,是那种从胸腔发出的笑声。江善已经是羞得不行,再听他这低沉的笑声,连忙伸出葱白的指尖,去捂住他的嘴。盛元帝捉住唇上的手,爱怜的轻啄两下,携着她往里面走去,一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太后想让朕示意康宁伯府,在昭庆未诞下子嗣前,不能有庶子女出生。”这条件倒不算过分,在尚公主之前,他们就该有清晰的认知,只是落到昭庆公主身上,就连江善这个旁观者,都替康宁伯府感到可怜。她抬起排扇般的羽睫,轻声问道:“太后娘娘为何现在提起这个?”盛元帝锐利的眸子一眯,语气十足的轻描淡写,“自是因为康宁伯世子的通房,已经查出有孕的消息。”果然是这样!江善心有明悟,抬眸向皇帝看去,“陛下......答应太后了吗?”说话间,两人回到殿内,红绡端来温水,盛元帝拿着湿帕,轻柔地给江善擦手,冷峻的眉眼放低,带出隐隐的温柔。“......朕没有答应,康宁伯府世代为忠,之前的事情,已经是皇室对不起他们。”这说的是昭庆公主,蓄养面首的事。“陛下英明,只是依昭庆公主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呢。”江善接过赵安荣递上来的茶盏,仿佛无意般说道。赵安荣没忍住撩起眼皮,向上首投去一道暗含惊讶的眼神。盛元帝听出这话里的隐意,失笑地捏捏她的鼻尖,说道:“那善娘觉得,这事该如何?”江善知道,盛元帝肯定猜出她的小心思,脸下暗暗一红,面上镇定自若道:“我听闻康宁伯世子,有一位年幼夭折的胞弟,因未成年也没子嗣,连祖坟都无法进入,到底是有些可怜。”说着说着她越说越顺,“不如就让康宁伯世子兼祧两房,当然,他既然娶了昭庆公主,自是不好再为胞弟迎娶一位正室,但分出去一位通房,也还是可以的,陛下,您说呢?”盛元帝诧异地看了眼他的姑娘,认真思索起这个办法的利弊。既然是兼祧两房,那孩子自然不算是驸马的庶子女,既满足太后的要求,又毋需让康宁伯府痛苦,只要昭庆能接受,无疑是三方都满意。江善轻轻抿着茶,以昭庆公主霸道至极的性子,能接受那才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