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像死鱼般瘫倒在地上,身上被褪得只剩里衣,上面布满一条条刺目的血痕,看起来像是鞭子抽出来的,露在外面的两只手,指尖血糊糊的一片,指节肿胀发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极力抬起脑袋,目光失神空洞,微微张开的嘴巴,无意识的喘息着,汗水打湿的秀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两侧,令她看起来无比的狼狈。她身上流下的血水,很快把地毯晕出一片深色。云棠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循着盛元帝的方向,报复性般的一字一顿说道。“......指使奴婢的人,就是端王殿下!”听到这个称呼,殿内众人齐齐愣住,太后先一步回神,严厉喝道:“胡说!一而再再而三攀扯无辜之人,我看你简直是不知死活!”“皇宫不是任你胡闹的地方,你有骨气不怕死,也不怕牵连上宫外的家人?”说到后面半句话,已然流露出威胁之意。云棠喉咙里发出嚇嚇声响,听起来像是在笑一般。宫外的家人?她恨不得她们去死呢!就因为自己,被陛下赶出御前,她们便毫不留情的抛弃自己,那她又何必为她们着想呢。“奴婢没有胡说,在长春宫时,奴婢被慎妃娘娘毒打,是端王殿下,他给了奴婢药膏,为奴婢抱不平。”每次提到端王,云棠死气沉沉的脸色,就会变得鲜活两分。“端王殿下温柔随和,文武双全,沉稳仁厚,太子之位的人选,明明就该是他!”说到这里,云棠眼睛的光越来越亮,但后面不知想到什么,啪叽一下熄灭黯淡,脸色由憧憬变为怨毒,声音含怒的瞪向皇帝。“都怪您,为什么您只看得到熙贵妃和六皇子,为什么您不看看端王殿下,六皇子不过一黄口小儿,凭什么就能踩到端王殿下头上!”云棠这番埋怨,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储君人选,岂是她一介奴婢能过问的?连外朝的老大人们,要提起这个话题时,还得再三斟酌思量呢。殿内的众妃嫔,害怕的垂着眼睛,竟是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江善看向趴在地上,自以为替端王讨说法的云棠,嘲弄的神色自眼中一闪而过。要是端王听到云棠这番话,怕是恨不得生生掐死她吧!原本以为会震怒的盛元帝,忽得轻笑出声,只是这笑意落在众人耳中,无端的令人不寒而栗,下意识绷紧身体。“这话是谁教你的?”皇帝淡声问。云棠板着脸,俨然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没人教奴婢,这是奴婢的心里话,端王殿下才识出众,礼贤下士,没人能比得过他!您一心偏袒熙贵妃,流连美色,昏庸无道,您就是个昏君!”“放肆!”太后怒道,一巴掌拍到高几上,“皇帝他省刑减赋,体恤民意,任贤用能,内政修明,大昱繁荣富强,国力蒸蒸日上,引四方万国朝拜,此等功绩岂容得你恶语中伤!”皇帝的确偏袒熙贵妃,但那又如何,后宫之事,岂能与前朝混为一谈?太后怒意未减:“一介奴婢,在后宫搬弄风雨,还敢妄议上面主子,如今竟还牵扯上端王,如此不知死活,把她给哀家拖出去,杖毙!”云棠眼里惧色乍现,后背上被抽出来的伤痕,似乎又开始剧烈作痛。“不要!奴婢没有撒谎,就是端王殿下,奴婢有证据!”说着她慌忙的向脖颈处摸去,从衣服里掏出一枚贴身的玉佩。“这是端王殿下给奴婢的,是殿下封王时得的玉佩,奴婢没有撒谎,不要打我!”太后愤怒的神色微滞,眼里有瞬间的晦涩,那面陈忠保过去取下玉佩,恭敬的奉给陛下。面前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莹润细腻,正面雕双形蟠龙,背面为端王的端字。“让端王进宫。”盛元帝简单道。然而他面上看似平静如水,深邃的眼眸里却燃着一簇火焰。听到皇帝这话,云棠先是松口气,不用再挨打,接着脸上滑过心虚愧疚。江善将云棠脸上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底,讽刺的压了压在嘴角。看起来一心为端王,大有一股生死无惧的味道,然而在危及自身时,还不是毫不留情的把端王给抛了出来。说到底,云棠在乎的,由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等待端王进宫的时间不长,然而殿内众人却觉度日如年,无他,难辨喜怒的盛元帝,不用开口,亦不用动手,那陡然生硬和强势的气场,便足以令众人呼吸困难。低着头进来的端王,敏锐察觉到里面压抑的气息,他谦逊沉稳的脸上,微不可见的一暗。“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圣躬金安,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端王躬身揖礼,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地上跪着的人,注意到趴在地上满身血迹的云棠,微顿片刻,而后十分自然的转开目光。盛元帝没有立即叫起,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下方一身文人打扮,看起来温和端方的儿子。他应当是接到口谕,就急急进宫而来,许是在途中走得太快,两鬓染着些微汗水,但除此之外,不论是肢体动作,还是语言神态,都只有恭敬和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