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沉,宫内一片沉寂,只廊下的宫灯微微地晃动,带来些微的吱呀,如冬日寒冰碎裂。秋日寒意渐浓,魏长福身着单薄甲衣,却丝豪不感觉冷,反倒感觉身上仿佛有股火苗窜着,让他浑身热血沸腾。平日里,他是从不来宫里头这等下等场所的,到处都是洗不干净的皂角味道,空气之中处处飘着霉味,可今日,他却觉这味道是天底下最好闻的。他是皇帝的奴才,他是知道的,不应该宵想不应该想的东西,他何尝不明白,只不过,连中堂大人都敢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喝斥群臣了,他有什么不敢的。有些人,一生下来便是被人欺侮的!就如这幸者库的罪奴,死了,从后门抬了出去,葬在御葬园内,连薄棺材都不会有一个。她们是连呼冤都不会有人听的人。不被他欺辱,又能被谁?宫里头的女人么,是一朵朵寂寞开着的花,而幸者库的女人,却连花都不如。他一路走着,来到了听风阁内,这是幸者库收藏布料之处,平日里就绝少有人来,有李德贵的承诺,他相信,今晚不会有人来的,除了那个女人。他是中堂大人的包衣奴才,李德贵胆敢欺瞒皇上,也不敢欺瞒于他!所以,四周围寂静让他心跳更增添了几分,推开门走了进去,他闻到了细弱的喘息之声,夹着些许的脂粉味道,馥郁芳香,仿是他以往偶尔经过她的身边时,闻到的味道,这种香味,让他更加激动起来,心想,她肤若凝脂,体有异香,原是真的?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屏风后的影子,风姿绰绝,影影约约,耳边闻到低低的娇喘。那气息似是吐在他的耳边。屏风里边,便是那任人宰割的女子。他加紧几步,走了进去,只见大红绣锦的被子,微微起伏,揭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红浪,显见着被子里的人正焦渴难耐。他再也忍不住,扯开大氅的系绳,一把扯下大氅,揭了被子就往榻上迈去,想把那温软香玉抱在怀里。嘴里道:“心肝宝贝,我会对你好的。”可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温软香玉,不,是被人抱着的温软香玉。他看得清楚,李德贵紧紧地抱着榻上穿粉浅衣衫,露出大半雪白肌肤的女子,嘴在那女子的脖颈上啃着。女子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极为柔和,柔和得如温润的玉器。魏长福脑子轰地一声响,怒火便冒了出来,他来不及细想,一把便想扯开了李德贵,一拳向李德贵打了去,李德贵却着魔一般地扯着那女子不放手。魏长福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劲,象是有人设计,但有谁能设计得了李德贵?他是内务府总管!能管得了他的只有皇帝。可魏长福就是不能控制自己,他无数次地仰望着那个女了,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罪奴,但她到底是皇上后宫的女人,在他的心底,她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但此刻,她却被李德贵抱在了怀里,就象是到口的食物被生生地抢了去!他一拳拳地击在李德贵的身上,彭彭作响,终于,李德贵有些反映了,松开了那个女人,神情迷糊:“你,你干什么?”微弱的灯光下,那女人的脸露了出来,魏长福看得清楚,这是一张并不艳丽的脸,他这才醒悟,这个女人,似曾相似,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但不是她?他的怒火腾地一下熄灭了,看着神志迷糊的李德贵,心底起了层恐慌,他一把揪住李德贵的衣领:“李总管,你怎么在这里?”李德贵迷迷糊糊的,“你是谁,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魏长福气道:“你连我都忘记了,我是魏长福!”他一叠声地呼唤,“李公公,李德贵!”李德贵却是神情迷糊,面色潮红,眼底充满了血丝,嘴里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些腥甜,他这是吃了某种药物的症状。魏长福心底那层无来由的恐慌更加汹涌了,他被人设计了,这是必然的,可设计他的人是谁,是谁胆敢如此,连内务府总管都敢设计?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皇室中人,如果是他们,他们不过是奴才,直接拿下便是了,又何必搞这么多事?想清楚这一点,他心底更为惊恐了,他自己是小人,知道小人无所用其及,手段使起来,有时比皇室中人更为可怕。“李公公,李德贵,你怎么来的这里?你告诉我!”他大声地叫。可李德贵垂着头,一言不发,眼神焕散,压根不能答他,嘴角流出涎水来,他不敢相信,往日里威风八面的李德贵,竟成了这幅模样。他忽醒起这里既是一个陷阱,不可再呆下去了,他甩开李德贵的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只可惜,已经太迟了,外边传来了兵甲相击之声,对面,更有冲天的火光升起,有人冷声大道:“来人啊,把屋子里的人提了出来!”他心底一凉,想从后窗逃走,哪知稍微打开后窗,便见到了冷冷的刀锋,在寒夜里发出微微的光。屋外的护卫的服装全为皇家八旗护卫营的服饰。他急忙合上窗,额头出了层冷汗,他虽是中堂大人的奴才,但到底不是中堂大人,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掉入了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当中,事情远没有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可他此时却想不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他甚至醒悟,这个陷阱,已经设计了许久,就等着他和李德贵掉下去。他这时才明了,皇家威仪,是不可侵犯的,既使那是个被中堂大人抢夺过玉玺的小皇帝。在他们的眼底,他不过是脚底的蝼蚁。可他明白这一切时,却已经太晚了。护卫营的兵士蜂涌而入,带着的,是一个脸孔圆圆的年青人,他忽地醒起,那个人是谁,浑身冰凉,脚一下子软了下去。他是天子近臣,常跟在皇帝身边的,有他在此,他完了,李德贵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