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卫珏开口,那件狐狸毛的披风就搭在了她的身上,领子倒真是毛绒绒的,让卫珏的脖子的确感觉到几分温暖,可心底的凉意却怎么也褪不下去,从心窝开始,瓦凉瓦凉的,胸口挂着的那只玉兔子原被体温温得暖了,此时却渐渐感到了凉意。她隔着衣服摸着那只小兔子,坚硬的玉制隔着手服贴着手掌,时间长了,让手掌有些发疼,可痛疼也让她渐渐清醒,不,她不能就此甘心屈服于命运,不过参与选秀而已,选不选得上,尚还不一定呢。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把手掌松开,摊开手去,在光线之下,掌心之处,印着一个清晰的兔耳朵印子,那印子原是苍白的,渐渐变得粉红,掌心象染了一点胭脂一般。她合拢了手掌,慢慢地笑了。旁边的林嬷嬷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此时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拍掌道:“这就对了,姑娘,这可是你了不得的大造化,该高兴一些才行。”卫珏垂眸浅笑:“乍一听到这消息,还有些反映不过来,让嬷嬷见笑了。”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罪奴,也不知太皇太后怎么看中了她,林嬷嬷心底鄙夷,脸上却笑得和蔼:“这倒是人之常情,所以说姑娘有大造化了,这宫里头么,我还从未听过有宫婢有这么大的殊荣,由太皇太后亲下懿旨参选。”卫珏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却只作不知,垂首道:“嬷嬷不明白,奴婢更是弄不清楚。”林嬷嬷看见她一幅小里小气,胆怯畏缩模样,心底更增几分轻视,顿时失了打探消息的兴趣,心想这女子的确长得一幅好容貌,但却这样的脾xing,既使选上秀女,又能有什么前程?她的神色,卫珏看在眼底,只在心底轻轻地笑了。一路无话,一行人便来到了储秀宫前,早有管事嬷嬷迎了上来,将一行人迎了进去,那嬷嬷望定卫珏,笑道:“这一位,便是太皇太后亲下懿旨从宫婢中挑选的参选秀女?”院子里有好几名宫装女子执着团扇闲闲而立,听了她的话,便都朝卫珏望来。林嬷嬷道:“不错,太皇太后特地吩咐,让她住入凤光室。”那嬷嬷脸上全是笑意,眉头却是一挑:“凤光室?”林嬷嬷点了点头,“那里面不是还空着两间房子么?”又向后点了点头,便有两名宫婢从她身后静悄悄地走了出来,垂手而立,她摆手向卫珏道:“你没有人侍侯,这两名素钗,素环,便暂且跟着你吧,其它人等,便由李嬷嬷安排。”李嬷嬷点头称是,领了卫珏三人往凤光室走去,那些院子里闲聊的宫装女子更是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来,有三两个沉不住气的便窃窃私语,脸上现了微笑。李嬷嬷边走边笑道:“姑娘好大的造化,这凤光室么,现如今只住了两名秀女,一位,是赫舍里丽儿,另一位么,是瓜尔佳凌月,她们两人,住了东西厢房,只剩下后厢房较为通畅,光线又明亮,老奴便给你安排在那儿吧。”赫舍里丽儿,是首辅大臣索尼的孙女儿,而瓜尔佳凌月,却是辅政大臣鳌拜的嫡女儿。李嬷嬷一边笑着,一边暗暗打量卫珏的神色,这两位秀女,是什么人,想必她应当知道,将她安排在这里,她会落得什么样的处境,她会不会知道?那两位秀女都是朝中显贵女儿,都是会选中为后妃的,造化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婢能比!将她安排在这里,便是让她处于夹缝当中,让她处在争斗的漩涡!那两位么,自入宫以来,就已经风起云涌,斗过不少回了,原先安排进凤光室后厢房的秀女,没几日就病了,还未参选,就被送了回家,那位还是位直隶总督的女儿呢!这一位,虽说是太皇太后亲定的,瞧她这幅畏缩胆小的模样,比那位也好不了哪里去,指不定比那位还要惨。卫珏抬起头来,朝李嬷嬷怯怯地笑:“一切听嬷嬷安排就好。”倒真是个好脾xing的人,只可惜,好脾xing的,在这院子里可落不得什么好,李嬷嬷轻声叹息,脸上笑出的褶子更多了,“如此便好,老奴再给小主安排四位侍侯宫婢过来,那后厢房里,衣服首饰都备好了,若有什么短缺,只管吩咐老奴。”卫珏从前庭走过,只见东西厢房房门合着,房前各站了两位侍婢,那两位侍婢打扮得与寻常宫婢差不多,但头上饰品耀眼夺目,灼灼有光,显见价值不菲,她们站在门边,却静悄悄的,一丝儿声息都没有。卫珏跟着嬷嬷往后厢房走,也没见到那两扇合着的门略微打开。后厢房和前面两厢房格局差不多,门前种有一排修竹,清静幽雅,院子中央备的灭火储水用一人高青瓷大瓦缸装着,里面养了锦鲤和荷花,那荷叶都已经枯了,只剩两枝枯茎立在缸头。李嬷嬷见卫珏打量那只水缸,忙抱歉地道:“小主见谅,您瞧瞧我,这一忙,便忘了叫人收拾这水缸了,早应拔了这残荷,种上鲜绿的浮萍的,既应景,又好看……”卫珏只是微微的笑:“嬷嬷事儿多,忘了这点儿小事,也是寻常。”“是啊,一株残荷,枯瘦焦黄的,嬷嬷也不叫人拔了它,倒叫新人进来看了笑话。”一个轻脆悦耳声音响起,卫珏回头望去,却见一名穿着藕色长袍的女子斜倚在门边,浅浅地笑着,她年纪并不是很大,肤色如最好的温玉一般,略有些透明,微微现出了面颊里边的血管。她一双眉毛清如远山,鬓边的毛发如墨染过,衬得整张面孔清丽之极。李嬷嬷忙上前行礼:“丽小主,您来了?”她撇了撇嘴,“嬷嬷什么话,我就不能来了么?”她直直走到卫珏的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围着她转了一个圈儿:“你就是太皇太后特地指定来参选的人?”对她眼底的轻视,卫珏不以为意,点头道:“是。”“也不过如此嘛,长得比一般的宫人好看些而已。”她轻飘飘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