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眨眼的,在心底转了无数个念头,忽有些恨起陈嬷嬷来,心想她怎么不早提醒自己,这卫珏是上次储秀宫皇帝特意请她来留下的秀女之一?如今懿旨已然下了,要怎么样才收了回来?至于一开始的算计,太后在弄明白皇帝的意思之时起,早已忘了个九宵云外了。陈嬷嬷一见太后那眼神儿,就知道她把自己给怪上了。她很委屈,心想她哪儿知道,太后连这个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了?她是一名奴婢,又不是神仙,哪能次次都猜得中主子们心底想些什么?特别是皇帝,心底想些什么,那更难猜。太后心底后悔死了,早知道卫珏在皇帝心底里还有些位置,那么,她可不正是自己和皇帝的纽带之一,拢络着她,日后皇帝也会常来。她再往卫珏看了去,这时侯看,便怎么看怎么满意了,精明些么,也好,日后后宫之中,便不会由着老太婆独掌大权了。太后想到这里,便笑道:“皇帝不说,哀家倒真忘了,这卫珏么,不就是上次哀家亲自挑出来的?”皇帝垂了头笑,俊颜之上,眼神焕发出和悦的光芒来。太后心底更恳定了几分,便道:“这卫珏,是极聪慧的,可巧了,哀家宫里头有些人暗底里拨弄事非,哀家想起她原在幸者库当过管事姑姑,对这些事定是熟得很,哀家便叫了她来,让她来辨别是非,看看这些个奴才们,到底是谁在哀家背后搞鬼。”她的话,陈嬷嬷听得清楚,有些愕然……太后这是要把下下去的懿旨收了回来,不算数的迹象?幸好这旨意还未入册。卫珏也听得清楚,一颗心便瞬间落入谷底,咬着嘴唇想,每次与成功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儿了,就有人出来捣乱了?人家出宫那般的容易,怎么轮到她的头上,就这么的难呢?好不容易的,她可以因病出宫,既没有获罪,也没被贬什么的,说不定太后为顾着颜面,还送赐些银两给她,可一眨眼的,口风就变了?皇帝不经意般地把视线转向了半垂着头的卫珏,她还是那个恭顺恭敬的模样,可他瞧得出来,她的腮帮子上出现了咬肌……这是在咬牙切齿呢!皇帝的心情忽然间便愉悦了。皇帝便点头道:“母后,她倒的确有几分聪慧。”但凡皇帝喜欢的,就算是团狗屎,太后看着,也觉得圆滑几分,香了几分,所以,太后越看卫珏便越觉满意,好奇地问:“皇帝以往见过她么?”皇帝点了点头,“恩。”太后暗自庆幸,心想幸好这懿旨没登录入册,皇帝便来了,还有办法挽救,如若不然,日后皇帝知道是她将卫珏遣出宫去,只怕又会被老太婆占几分先机,让皇帝更贴着老太婆了。太后便慈和地道:“皇帝,按道理来说,在选秀当中,您是不能与秀女常相见的,往后的日子还有大把,日后有得您瞧见,整天对着都成,又岂在这一时半会儿?”皇帝眼角都有些微红,垂了头道:“母后教训得是。”太后便转过身去,道:“把其它人等都带下去吧,卫珏留下来,给皇帝斟杯茶,便回储秀宫吧。”卫珏心底沮丧之极,她算是弄明白了,每到关键时侯,总有人来捣乱……太后压根儿把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全给忽略了,好象全没有说过要将她因病送出宫去一样!皇室之人,不是要一言九鼎么?怎么连太后说话,比普通百姓还不如?卫珏很想上前提醒太后,前一个瞬时,您老说的话,就没影儿了?她当然不敢提醒,还得老老实实脸上现出大劫之后,幸庆余生的高兴模样儿来,上前给皇帝斟茶。看清卫珏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皇帝心底更为愉悦了,也不知道为何,每次坏了揭破了她的好事儿,他心底便如六月天里饮了雪水一般地高兴。太后携着皇帝的手,与皇帝同坐于椅上,而宫婢则端了茶来,来到卫珏身边,示意她给皇帝把茶端了上去。卫珏脸上是受宠若惊之色,伸出手来,捧了杯子上前,垂着眼眸,带着些羞意,聘聘婷婷走到皇帝跟前……她的样子,让大殿内一众宫婢羡慕不已,陈嬷嬷更想,这女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都要因病出宫了,皇帝来了,三言两语的,太后把以前的话全给抹了。皇帝垂了头坐着,依旧携了太后的手,对她嘘寒问暖,连眼角儿都没有扫卫珏一下,卫珏只看得清他如雕刻一般的侧脸。“皇上,请用茶。”卫珏低声道。皇帝这才微微侧了身子,恩了一声,从她手里欲接过茶来……可正在此时,卫珏似是欢喜得过头了,手颤抖了起来,那茶水便颠簸着溅出了茶杯,茶水滚烫,溅出来的茶汁飞到卫珏的手背之上,让她哎呦一声轻呼……她更慌乱了,手一松,众目睽睽之下,那杯茶便斜斜地跌落下去,整杯地跌到皇帝的胸前。眨眼之间,皇帝明黄色的龙袍便染上了黄色的茶渍。如此惊变,众人皆没有反映过来,隔了许久,太后的声音响起,“皇上,这可怎么办才好,皇上,您烫着没有?”太后脸上全是慌意,衣袖子布巾子直往皇帝的胸前抹了去。一众宫婢也吓得傻了,有机灵的,便急忙去拿布巾子。皇帝却是直直地坐着,还保持着那着接茶杯的资态,眼底眸光幽暗,直直的望定了卫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卫珏则是扑通一声便跪下了,身子直抖索,“皇上,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太后大怒,指着她道:“你这个,你这个……”她还没想出怎么处罚卫珏,陈嬷嬷觉着自己这次一定得提早提醒太后,免得她又说出什么没有办法收回来的处罚来,于是拉了拉太后的袖子。太后被她一拉袖子,便有几分清醒了,转口,“还不快上来,看看皇上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