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白雾席卷了她所有的一切,她急得在白雾里头绕来绕去,想要找到出路,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
那笛声仿佛指引着她的心,她焦躁的心思渐渐安静了下来,围绕在她身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她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所迷,竟踟蹰在那儿,不舍得挪动分毫。
那是一片无垠的梅花林,花枝上偶有翠黄小鸟轻轻踱着步子,放喉唱着娇嫩的歌曲,隐隐地,有泉水叮咚的声音徐徐传来,她站在树下,肩膀上落了层层的粉红花瓣,衣衫染香,面颊酡红。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踱来,她傻乎乎站在那儿,看着那白衣公子分花拂柳而来,一支长笛窝在如玉般的手中,他清雅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全身上下,最终微微笑着问道:“兄台也是来这裏赏花的吗?”
兄台?她心中一闷,忍不住挺了挺胸膛,示意自己是个女子,然而察觉到对方茫然的眼神时,才猛然意识到,出门时自己是做男装打扮的,也难怪对方会把自己当做男子。
可是她存心戏弄对方,于是她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大声道:“没错,这裏风景宜人,实在叫人流留忘返,在下冷秋,敢问公子大名?”
她活了十八年,甚少跟男子这样近距离说话,此刻只不过问了个名讳而已,脸色就已经先红了几分。
那白衣公子十分好说话,他唇角微扬,依旧笑意不减,“在下越长清。”
越长清,是了,那是她与他的第一次相遇,彼时,她与他都没有想到,此后的人生里悲欢离合,会有那么多爱恨纠缠。
若是那时没有邂逅彼此,若是那时她抗拒了西域国的和亲,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只恨命运不由人。
这个梦做得好长好长,期间她与他相知相识相爱,及至到了相恨,相离,那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在得知了她要去和亲的消息时,脸上的沧桑与决绝,那狠狠的一巴掌,彻底地将他们的缘分掐断在南诏国的边境上。
“秋月,你我之间,从此再无干系。”他如是说,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一巴掌残酷地打掉了她心裏所有对于等待的憧憬与幻想,真实得令她的心隐隐作痛起来,她捂住胸口,忽然“啊”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等,坐了起来?
冷秋月呆在床上,莫不是,这裏是地狱?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记得慕容嫣赐毒酒给自己,赐死灵儿的情景呢。
她环顾四周,蓦然被面前凑上来忽然放大的面庞吓了一跳,那丫鬟见她醒了,倒是十分高兴,“公主,你总算醒了,可把凝倩给吓死了!”
冷秋月失声道:“凝倩?你你你,你没事?”
凝倩奇怪地挠了挠脑袋,“凝倩怎么会有事?倒是公主殿下才叫人担心呢,发烧发了好几日,刚刚要是再不肯醒来,凝倩就要急得跳脚了。”
眼前一花,一个圆脸的中年女子走到了自己面前,冷秋月一下子傻眼了,这不是自己在南诏国的宫里的柳嬷嬷吗?
柳嬷嬷殷切地替自己揉捏着手脚,凝倩则一脸好奇地看着冷秋月,而自己,居然还好好地呆在行宫里,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冷秋月极力让自己的神智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命柳嬷嬷先下去,直到四周无人,她才镇定心神问道:“凝倩,你老实告诉我,这是哪里?我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凝倩瞪圆了眼睛,公主问的话也太奇怪了吧,不过想到公主发烧发了这么几日,没准是脑袋烧糊涂了,不记得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于是凝倩回答道:“您是南诏国的三公主,这裏是您平常居住的屏月宫,三公主,再过一段时间您就满十八岁了呢。”
如果说之前冷秋月发现自己没死,是怀着十分惊恐的心情的话,那么现在,当她得知自己居然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差点要激动地从胸腔里跳出来。
十八岁,她的十八岁那年,是她和越长清初次相遇的时间,没有南诏国与西域的和亲,没有西域后宫的嫔妃争斗,没有那些被辜负的红颜岁月,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纵使命运的轮回无法阻挡,她也要极力扭转自己的结局!
慕容嫣,若是人生再有重逢的一天,我冷秋月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上一世,自己因为不收父皇宠爱,只能居住在清冷僻静的屏月宫,导致处处被动受人掣肘,这一世,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些设计陷害过她的小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冷秋月打定主意之后,忍不住笑道:“瞧瞧我,只不过发了几天烧而已,脑子就变得糊涂了。凝倩,我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
凝倩欣喜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冷秋月凝神看着她的背影,鼻子一酸,前世里诸多困苦,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一直都只有凝倩和灵儿这两个忠心的丫头而已,等她身体好些了,一定要将灵儿带到身边来。
为今之计,是要想办法尽快好起来,然后回宫夺得父皇的宠爱。
再世为人,内心情绪复杂是外人所无法了解的,冷秋月吃完粥以后就乏了,打发了下人之后沉沉睡去,一直到翌日清晨,凝倩打开窗户,一缕阳光洒进大殿,温暖了数日不见阳光的潮湿。
凝倩喜道:“公主快看,天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