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川,是皇帝等人第一站要到达的地方,车队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渐渐远离了城镇的繁华,入眼处开始多了一些衣衫褴褛的灾民的身影,一开始这些人还只是零落地分佈在人群当中,等进入阳川地界之后,一切就变得更加明显起来,四周几乎全数都是灾民的身影,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挤在一起,绝望和饥饿的目光如同狼一般带着掠夺与残酷。
冷秋月缓缓放下马车的帘子,心中暗暗忧心,饿殍遍野的时候进入这裏,只怕会遇上大难。
好端端行驶的马车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凝倩一个没坐稳,差点跌出马车。
冷秋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这才将凝倩拉住。
越长风很快揭开窗帘,神色凝重,“刚刚有几个小乞丐出现在这裏抢东西,眼下越到了阳川境内就开始越动乱起来,你们都要小心。”
冷秋月摸了摸腰间南宫流商给的匕首,顿时坚决地点了点头,有南宫流商在,她什么都不怕。
到底是女儿家,灵儿有些惧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幸好这一次有大家在,不然灵儿一个人被丢下的话,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前方行驶的马车渐渐停下,冷秋月揭开帘子向外看去,一望无际全都是破破烂烂的小河滩,上面搭着各种各样的帐篷,看来他们的第一站已经到了。
皇帝一行人率先下了马车,大家在出宫前就已经商量好,管他叫老爷,皇后叫夫人,冷秋月则被称呼为小姐,装扮成一家老小来这裏行善事施粥,顺便看看阳川这裏的赈灾情况如何。
皇帝在宫中居住多年,一直未曾看到底层人民的挣扎,此时站在荒无人烟的四野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朕的南诏国,竟然还有如此贫瘠的地方?竟然还有百姓是需要靠挖树根才能填饱肚子?”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说着。
皇后在一旁劝慰,“皇上无需忧心,黄河水患历来都是祖上最忧心的事情,更何况地方官员已经接手开始诊治了,相信过一段时间这裏的百姓生活就能安好了。”
冷秋月冷眼瞥了一下皇上手上戴的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得倒是好听,平日里在宫中没少见你奢华度日,今日就等着被抢吧。
皇上叹息着命令护衞跟随自己去前面看看,皇后坚持要随性,冷秋月站在河堤上看去,只见下面的灾民已经到了密密麻麻如同蚂蚁的状态,顿时小声劝阻,“父皇,这下面难民太多,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我看还是多派几个侍衞跟上……”
“不需要。”皇上大手一摆,漫不经心道;“朕在自己的土地上,不需要如此谨慎。”说完,他带着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冷秋月看了一眼身后的施粥棚,心中渐渐多了几分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些不安定,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施粥的布告一贴了出去,立马就吸引了成百上千的难民们,这些人全都是长期没有吃饭,面黄肌瘦的老百姓,有的一家老小都被饿死在了这场饥荒中,有的人的娘亲才刚刚去世,眼下一见到白花花的馒头和米粥,顿时都疯了,一开始还排着队安安静静地领食物,到了后来,队伍中间忽然冲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一把抢了三个馒头要跑,被队伍后头的年轻人抓住了一顿狠揍。
越长风上前去阻止,然而闹哄哄的灾民们却等不及了,他一人之力,完全无力阻止现场的场面,一拥而上的难民们将馒头一抢而空,无数双脏兮兮的手疯狂地伸向她们,眼中闪着攫夺的绿光。
灵儿和凝倩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顿时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冷秋月害怕她们受到伤害,搂着她们节节后退,不知道是谁看到了河岸上的马车,有人怒吼一声,“马车里肯定有吃的!大家冲啊!去抢了它!”
这一声命令一下,顿时所有人就朝河滩上面跑,呼喊着,咆哮着,嘶鸣着,如一群野马一般失去看控制。
“暴动……这简直就是暴动……”冷秋月白着脸色,喃喃说道。
她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上前阻止只会让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她低头收拾了东西,见凝倩还傻在那儿,顿时笑了,“想不想跟我一起离开这裏?”
凝倩眼睛一亮,只是犹疑了看了一眼身后,“可是主子,皇上和皇后还……”
“无需担心,有林远陪在他们身边,一旦情况有变,林远会护送他们回宫。”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分发给两个丫鬟,随后在越长风的掩护下,悄悄从小路离开。
无奈阳川地形复杂,再加上被水灾毁掉之后,早已变成一个废墟之城,冷秋月与两个丫鬟在城里转悠了两天,也一直没找到出去的路,只能暂且住在一间偏远的老屋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滴滴答答的水声忽然令她想起很久之前,在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住在西域国冷宫里的事情。
上一世的事情,明明早已过去了那么久,她仍旧记得那些刺骨的风和寒冷的雨,像极了今日的天气,只是比起从前,至少现在她在乎的人都在她身边,没什么可抱怨的。
想到这裏,她忍不住笑着靠在凝倩的肩膀上,拉着灵儿的手,灵儿不解地看向她,悄悄跟凝倩说道:“公主真是奇怪,为什么在这么破烂的环境里还常常微笑?”
凝倩伸出食指悄悄“嘘”了一声,“也许是做什么好梦了?”
冷秋月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狼狈地四处逃命,然后漫山遍野的难民们都将她围住了,甚至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角,她想要拼命地挣脱,却始终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