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领了旨意,决意大干一场,不用刘诏出面,他自行料理了堵在金銮殿殿门外的朝臣,驱散出宫,各回各家。并点了几个人,相约明儿一早在政事堂碰面,有要事相商。刘诏枯坐金銮殿,没有离开的意思。内侍们担心,焦急,劝又劝不动。林书平当机立断,“去请皇后娘娘!”如今只有皇后娘娘能够说服陛下。秦王府外,萧琴儿和刘征已经跪了一天,膝盖跪得锥心刺骨的痛,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天将黑,然而秦王府大门紧闭,似乎永远都不会打开。萧琴儿很绝望!完了吗?真的完了吗?她默默落泪哭泣。刘征反过来安抚她,“母亲若是受不住,不如到马车上休整。儿子继续跪着。”萧琴儿摇头,“本宫无妨!”惶惶然之时,秦王府侧门洞开。一溜马车驶出来。这是皇后娘娘的车驾。萧琴儿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浑身颤抖,异常激动。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打开。“叩见皇后娘娘!”母子二人齐齐磕头行礼。纵然委屈,然而性命在对方手中握着,只能臣服!顾玖冷眼看着萧琴儿,又扫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刘议,不发一言。萧琴儿很慌!一个字都不说?真要将人急死!好歹说句话啊!就算只说一个字也好啊。车窗突然关上,马车启动,缓缓前行。萧琴儿傻眼,完全看不懂。“娘娘……”她大声呼喊,心头惶恐不安。丫鬟阿晴来到萧琴儿身边,“王妃请回吧。”“娘娘到底何意?你能否告诉我?”她哀求。阿晴面无表情,说道:“王妃回府等消息,宫里自有处置。”“等等等,等什么消息?”萧琴儿结巴。“等旨意下来,王妃自会知晓。请王妃尽快离开,娘娘不喜欢有人跪在王府门口。”这样吗?阿晴传完话,随即离开。萧琴儿愣住原地。刘征悄声问道:“母亲,我们还要继续跪着吗?”萧琴儿拍拍脸颊,“回府!”试图站起来,双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好在婆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是被婆子抱上马车,直接躺下。刘征也没好到哪里去,胜在年轻,体力好。上了马车后,双腿逐渐恢复知觉。回到王府,请大夫开药治腿,耐心等待消息。……顾玖乘坐马车进宫。金銮殿光线昏暗,静得可怕!白天热闹气派的金銮殿,到了晚上,仿佛化身妖魔鬼怪,随时会出来吃人。顾玖命人点燃烛火,好歹让大殿亮一些。她看见刘诏坐在台阶上,毫无帝王包袱,不由得叹了一声。要知道,平日里刘诏还是很爱面子的。顾玖挥挥手,宫人全都退下。她走上前,挨着刘诏坐下,伸伸腿,说道:“第一次坐在金銮殿,还是晚上,有点古怪。”刘诏一把握住她的手,却没作声。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悄声问道:“想哭吗?”刘诏哼了一声,大为不满。他乃是堂堂帝王,怎会哭泣,她未免太小看他。顾玖勾着他的手心,“难受吧?”刘诏不做声,这哪是安慰人。分明是拿着刀子往心口捅,还是一刀接着一刀,半点不留情。女人真可怕!顾玖自言自语,“我替你难受。这个位置,真的太难了。尤其是想做一个有所作为的帝王,更是难上加难。”什么不难?做个真正的昏君,随心所欲,不考虑家国大事,只管个人私欲,最容易。“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喜欢挑战,喜欢迎难而上。叫你退一步,你怕是要同我吵翻天。”朕有那么小气?刘诏狐疑地盯着顾玖。趁着他难受的时候埋汰他,良心不会痛吗?顾玖抿唇,说道:“做你想做的,坚持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朕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刘诏终于开口说话,满是控诉。安慰的话,完全不走心,好不好。能不能拿出点诚意来,走走心。顾玖特嫌弃,“看来你也没多难过,还不赶紧起来,回去睡觉。”过分了啊!刘诏哼哼两声,以示不满。顾玖板着脸说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要经得起考验,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刘诏想吐血。“朕何时耍小孩子脾气?”“你现在就是。一副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模样,和三岁小孩没多大区别。”“三岁小孩能有朕这般威武霸气?”“太后她老人家欺负你,想哭吗?”太过分了!专门往伤口上撒盐,造成二次伤害。刘诏哼了一声,扭头,以示不满。顾玖抿唇一笑,“我知道你心头难受,不愿意面对太后。这样吧,太后那里我来处理。”“朕已经做了决定,朕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裴家,必须为她付出代价。”“此事依你,我绝不干涉。”“陆爱卿已经猜到全盘计划,接下来的事情,朕都交给他来办。”“早该如此!陆爱卿虽说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却是个正直也懂得变通的人,理应重用。”“你总替别人说话。”“我是在替你查漏补缺。”“你嫌弃朕!”刘诏控诉,委屈。顾玖抱住他,“我又不是第一天嫌弃你。”尽说大实话,刘诏越发心塞。刘诏质问:“你到底是不是朕的皇后?你到底站在那边?总是打击朕,挑剔朕的毛病,朕很不高兴。”顾玖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若是不挑剔你,你就会犯下自大的毛病。”“你就如此不信任朕。”“信任你我才会替你查漏补缺。若是不信任你,我一句话都懒得说,免得被你秋后算账。”“朕不是那样的人。”哈哈哈……这就是一句笑话。刘诏秋后算账的时候还少了吗?睚眦必报,小鸡肚肠,说的就是刘诏。当然,顾玖在这方面也没好多少,同样是睚眦必报。只不过两个人找回场子的方式方法不同。顾玖不取人性命。刘诏不服就干,取人性命只是等闲。“朕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反对我。感觉很糟糕。”刘诏以为自己登基称帝,乃是众望所归。至少在官员里面应该是众望所归。却不料景明元年,就发生逼宫废帝的事情,而且还会被史书记录,被后世大书特书。里子面子全都没了。顾玖笑了笑,说道:“应该说是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了。”刘诏抹了一把脸,努力振作起来,“你也建议朕缓一缓?”顾玖摇头,“事已至此,缓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不担心朕把皇位冲没了?”“不担心!谁敢反你,我替你出头。”这话刘诏爱听。他抱着她,“一定要永远支持我,站在我这边。”顾玖拍拍他的手背,“我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你就是心眼太多。”“你想说朕是小心眼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顾玖捧起他的脸,“你的确小心眼,小鸡肚肠。今日之祸事,有眉目了吗?金吾卫有没有查到什么?”“正在查,没这么快。朕打算罢朝三日,趁机松散松散。”“要不要晓筑泡温泉?”“甚好!”京城戒严,人心惶惶,朝臣不宁之际,帝后二人愉快地跑去晓筑泡温泉。陆大人得知此事后,气得吐血。“都这个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竟然还有心思泡温泉。怎就一点不着急?”朝臣都急死了,以为皇帝罢朝三日,是为了关起门来舔砥伤口。哪里知道,皇帝罢朝,只为了偷偷出宫,跑去享受生活。身为帝王,怎能如此任性!逼宫废帝,这般大事,作为皇帝好歹表现出该有的愤怒,失落,反省等等情绪,而不是跑去泡温泉。更心塞的是,陆大人还得替皇帝隐瞒。让朝臣误以为皇帝整日都在兴庆宫反省自身。陆大人同任丘吐槽景明帝刘诏。“他是老夫见过的最任性的皇帝,难怪登基不到一年,就有人逼宫废帝。”任丘偷偷翻了个白眼,“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很符合皇后娘娘的风格。”“一定是皇后娘娘蛊惑了陛下。”“你就别走来走去,晃得人眼花。我倒是认为,这个时候去泡温泉放松,比关在兴庆宫反省自身更有用。”“你怎能替陛下说话?”陆大人痛心疾首,认为任丘叛变了。身为臣子,这个时候理应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规劝皇帝做正确的事情。任丘指着自己的头颅,“想事情不要总是因循守旧,要敢于突破创新。就好比处置鲁侯一事,换做你们这群开口祖制,闭口朝廷体面的人,哪里想得到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发生逼宫废帝的事情,没有哪条规矩规定,皇帝必须留在宫里反省自身。这个时候选择泡温泉,没毛病。”“泡温泉能解决问题?”“至少能平息陛下心头怒火。”陆大人想了想,似乎,好像,任丘说的也有点道理。他嘀咕一句,“希望这回陛下能少杀几个人。”任丘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不多杀几个人,不符合陛下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