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嫂大为震惊, 饶是她很早就知道宋招娣聪明过人:“你怎么猜到的?”
宋招娣很肯定:“我猜对了?”
“你回来的那天已经连着三天高温, 屋里闷热, 我们就拿着蒲扇、小马扎去树下乘凉。”段大嫂边回忆边说, “沈家婆媳二人过去的时候, 我跟她们打招呼, 沈宣城她妈回我一句, 孙宛如笑笑没吭声。后来我们聊天,她也没开口,冷不丁问你是不是英语老师, 我们也吓一跳。”
宋招娣:“沈宣城没跟她讲?”
“我听她意思,只知道你是老师,估计以为你是语文老师。”段大嫂好奇, “这跟她盯着你看有什么关系?”
宋招娣:“可能是好奇, 或者不敢相信我又会英语又会开车,还会做衣服吧。就像我好奇她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你要问问她吗?”段大嫂问。
宋招娣摇头:“今儿下雨下的我心情不好, 等我心情好了, 要是能想起来, 就问问她。想不起就算了。”
“那就别问了。”段大嫂道, “我倒要看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主动跟你搭话。”
宋招娣也想知道,便由着孙宛如打量。
农历八月十五, 中秋节,周五下午, 放学铃声一响, 大娃挎上书包就嚎:“回家吃鸡去了。”
自立暗叫一声,不好!
坐在大娃前面的马振兴霍然起身:“大娃,等等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钟大娃停下来,“我家做的是老母鸡,你家也有老母鸡。”
马振兴拽着他的书包:“我家的母鸡是留着下蛋的。我要吃老母鸡,我妈会把我给吃了啊。大娃,你是不是我好朋友?”
“这跟是不是好朋友没关系。”钟大娃道,“你妈为了一只鸡骂你,说明你不如一只鸡,你妈根本不疼你。”
马振兴顿时觉得心里好难受:“大娃,我不去你家也行,你回去叫宋老师跟我妈说,杀一只老母鸡给我吃。”
“不讲。”钟大娃道,“我娘讨厌麻烦,被她知道我又给她找事,我会被我娘剁吧剁吧包饺子。”
马振兴不放他走:“那你跟我回家,跟我妈说她偏心。”
“想得美。”钟大娃掰他的手,“自立,过来帮忙。”
马振兴连忙说:“自立,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喊人。”
“显摆你有人?”钟大娃指着他,“我数三声,你不松开,我都不用喊别人,就把我弟弟喊过来,就能把你收拾了。”
马振兴下意识松手:“大娃,你吃鸡都不带上我,是不是兄弟啊?”
“今天可以不是。”大娃挥挥手,“不要来我家啊。来了也没你的份。我娘杀两只鸡,四个腿,我们五个都不够分。”
六点多,钟建国嫌屋里闷,把桌子搬到压水井边的广玉兰树下,五个孩子搬椅子,拿筷子。
宋招娣端着一锅鸡汤面条出来,大娃看一眼,深吸一口气,就说:“娘,我盛面条。自立,快去端鸡——”
“宋招娣,开门!”
一声怒吼,惊得宋招娣条件反射般往外看。
看清来人,钟建国皱眉:“周淑芬,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周淑芬大喊,“我没喊你,我跟宋招娣说话。”
宋招娣走过去把门打开,也发现除了她,门外还有个名叫马振兴的少年。这让宋招娣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大娃跟马振兴打架,周淑芬来找她理论的那一幕。
当年周淑芬可以说都不会跟她吵架,现在居然敢吼她?宋招娣想到这些,忍不住笑了:“我来了,什么事啊?”
“你说什么事?!”周淑芬瞪眼,“钟大娃,你小子也给我过来。”
宋招娣转身想喊大娃,发现左右邻居也出来了,正往她这边看……于是跟大家解释:“没什么事,振兴的妈妈跟我闹着玩呢。”
“我没跟你闹着玩。”周淑芬道,“你们家吃鸡就吃鸡,为什么要叫大娃跟振兴说,还非说杀的是老母鸡?”
宋招娣看向马振兴,少年做个“拜托了”的手势,顿时哭笑不得:“我们家杀的就是老母鸡。鸡毛还在垃圾桶里没倒掉,不信自己去看。”
“母鸡?”周淑芬惊呼,“宋招娣,你有病啊?杀老母鸡吃。”
钟建国:“又没杀你家的鸡,你管得着吗。”停顿一下,“连只鸡都不舍得给孩子吃,还好意思找过来?招娣,吃饭,别理她。”
周淑芬大步走向餐桌。
钟大娃指着自立刚刚端出来的鸡肉:“你自己看是不是老母鸡。”
周淑芬仔细一看,无法反驳却又忍不住说:“你家有公鸡,为什么不杀公鸡?”
“你说话真搞笑。”钟建国皱眉,“鸡是我家的,想杀哪只就杀哪只。振兴,在我们家吃吧。”
周淑芬抢先道:“不用,我们家也做饭了。”
“水煮青菜和杂面馒头吗?”钟大娃好奇地问。
周淑芬噎住:“钟大娃,你个熊孩子给我等着,改天再去我家玩,我要是不揍你,我都不信周。”
“你本来就不姓周。”大娃道,“你现在姓马。”
周淑芬想反驳,话到嘴边拐个弯:“宋招娣,你这个儿子怎么什么都懂?”
“什么意思?”段大嫂没懂,便问看得津津有味的刘师长。
刘师长反问:“等咱俩百年后,刘苇要是给咱们立碑,你的名字是写段氏还是写刘段氏?”
“当然是写刘——”段大嫂惊讶,“大娃连这个都懂?真厉害。”
大娃皱眉:“别有点什么事就找我娘。这个不是我娘教的。我妈妈的墓碑上面就有写我爸爸的姓。”
“每年清明、白桦的忌日和春节前,大娃都会带着二娃和三娃去坟前看望白桦。”宋招娣反问,“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