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镜伸出舌头,舔了舔上排的牙齿,高冷地静默着,对他的问话不理不睬。郑能谅恼极,噌地一下横过黄金分戈,在那张大嘴前面比画道:“都火烧眉毛了还跟我装!刚才我问的是同一个问题好不好,瞎耽误工夫信不信我把这根舌头一半白切一半爆炒!”
“算你狠,”素问镜哧溜一下缩起舌头,声音也温婉了许多,“是这样的,这几幕都有可能致命,但结果在情景之外,并不由你我左右,也无法预估。要知道,盗格空间展示的只是片段与可能,又不是全部和必然,俟影人要面对的未来远比这几颗金蛋要广阔复杂得多,就算你盗取了其中某个时段的某种可能,也不可能决定她今后的每一步人生。没了这个未来可能性,她肯定还会面对别的未来,或许是另外四幕之一,也可能出现别的变量。所以,我不能信口开河随便提示,你也只能根据金蛋提供的信息进行判断。”
这一番解释对郑能谅启发不小,不过他还是更关心眼下的选择:“那我就想知道金蛋上这几幕的结果到底如何。”
素问镜伸长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刚才郑能谅打算割下的那颗金蛋:“结果?怎么算结果?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因果相续,环环相扣,真正的结果恐怕要等到千万年后才看得到吧?”
“少扯这些玄的,我就想知道直接结果。”
“选择的是过程,结果天知道。”
郑能谅有点理解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看见的都是过程而不是结果,除非她直挺挺躺在棺材里,否则都不算没命?所以,我认为最危险的一幕未必最致命,绑架可以有惊无险,海难也许死里逃生,别墅里的火灾也可能会伤到几十米外的她,对吗?”
“好了,我答得已经够多了,有问题下次问吧。”说完,素问镜就飞快地合上了,生怕这小子再以暴力相威胁。
郑能谅也没空纠缠了,海棠花已开始凋零,外面的孟楚怜还等着他去解救呢!三姑固然可恶,但最后一刻,善良的本性还是占了上风,郑能谅决定为她去掉一个他认为最危险的未来。他割下一颗金蛋,任由它坠落,消失在地上。是吉是凶,是生是死,八年后才能见分晓了。
当郑能谅睁开眼的时候,几根雨丝刚好落在睫毛上。蒙胧的视野中,一张俊俏的脸蛋正对着他。他揉了揉眼睛,天哪!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不会还在盗格空间里吧?孟楚怜怎么可能趴在我的身上?
不,这是真的,她温热又轻柔的身体像一层鹅毛毯,隔绝了雨夜的寒冷;她绵软又芬芳的呼吸像一缕迷迭香,驱散了垃圾桶的异味;她舒缓又执着的心跳像一曲萨克斯风,屏蔽了天地间一切声响;她微凹的酒窝像两盏希望之灯,照亮了他的梦想旅途;她微闭的双眼像两扇神秘之窗,装点了他的精神家园……
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郑能谅情不自禁脱去脏兮兮的手套,将右手在身上来回擦了好几下,缓缓伸向她乌黑秀丽的齐肩短发。奈何胳膊却像跳探戈似的忽进忽退,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么做是乘人之危,而且一旦因此进入了盗格空间,他也没想好该如何为她选择未来。
正纠结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右手边的地上,静静躺着孟楚怜的书包,散了一地的书本和文具中,有一张彩色照片。他捡起来一看,照片上是孟楚怜,穿着碎花裙斜倚着一棵柳树,小嘴轻抿,笑容浅浅,仿佛一朵娇柔的海棠花。他翻转照片,背面竟然还有一个鲜红如血的唇印,一看唇形便知是孟楚怜的。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郑能谅飞快地将照片揣入口袋,东张西望,心脏狂跳,油然而生一种初次做贼的恐慌和心虚,只好暂时套用孔乙己先生的名言来自我安慰:“窃照片不能算偷……窃照片!……痴心人的事,能算偷吗?”
不知是感应到郑能谅之前那一串肉麻而天真的比喻,还是受不了他现在这一番歪理,孟楚怜忽然醒了过来,一边揉着后颈,一边关切地望着他:“怎么样,你没事吧?”
郑能谅搓搓手,又羞愧又幸福,满脸通红地答道:“没,没事。”
孟楚怜起身四顾:“哼,让那坏蛋跑了。”
郑能谅也从地上爬起来,安慰道:“你没事就好,她迟早会有报应的。”他心裏清楚,虽然他在盗格空间里替三姑去掉了一个不好的未来,但另外四个之中任何一个成真,都够她受的了。
“可是小猫……”孟楚怜说着朝电线杆下望去,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你已经尽力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本来也救不活的。”看着孟楚怜泫然欲泣的模样,郑能谅恨不得能拥有起死回生的超能力,以至于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只猫是母的,我碰它一下不知会不会触发盗格空间?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异想天开,因为如果动物也可以的话,那他每天不知道要被自家楼下那条母狐狸狗送进盗格空间几次了,何况就算能触发,他也只能帮这只小猫选择八年后的未来,对它眼下的遭遇毫无帮助。而它,已经没有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