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

“居然连《西都风》执行主编、校园民谣协会秘书长、西都大学头牌先锋诗人何戚辽都不认识？‘戚辽体’就是他独创的诗歌形式，别说西都大学，整个西都都有数不清的粉丝。我只不过模仿了部分经典而已，远未能得其精髓。”

“你逗我吗？这还先锋诗？一句话分两三段说，内容全是废话，应该叫‘结巴家常口水诗’才对吧！”

“不许侮辱我的偶像兼本家！”

“你姓阚，人家姓何，哪门子本家？”

“我俩的名字里都有个‘戚’字，这个字就是连接我和‘戚辽体’的精神纽带，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是诗人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

“可别侮辱诗人了，要是这也算诗，我都能写诗了。”

“你写的那不算，你浑身上下全是肌肉，哪有半点诗人的样？首先要有诗人的气质，关键看气质，懂不懂！”

“气质个头啊，这种废话诗我家村口大树下唠嗑的老太婆都可以张口就来。”

“你！”阚戚智有些急了，可又打不过霍九建，惹不起只能躲，“我跟你这文盲没有共同语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不会欣赏，自然有会欣赏的人！”

“你确定那些人是来欣赏而不是来嘲笑的吗？再说，别人欣赏有什么用，最后用不用还是主编小谅说了算。”霍九建说着指了指在一旁静静欣赏诗作的郑能谅。

听他俩唇枪舌剑斗了半天，郑能谅没發表意见，虽然看诗的过程中也笑了几次，却对“戚辽体”展现出特别的宽容：“我觉得吧，这种形式有没有意义、算不算好诗另说，但起码很有趣，我们的军训板报不是文学圣殿，本来就是个大杂烩，让忙碌了一个月的同学们看着一乐放松心情的，这些诗不正好可以达到这个效果吗？”

他这一番话既没有否定“戚辽体”的价值，也没有否定霍九建的批评，让争斗双方听着都有几分舒服，也都不好意思反驳，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领导就是有水平。”

正说着，莫大队长走了过来，一看阚戚智的诗作，赞不绝口：“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你们班真是人才辈出啊！”

霍九建哭笑不得，又灵机一动：“大队长，既然您这么喜欢，不如就由您来给这期板报写题头吧。”

“呃……”莫大队长有点受宠若惊，“我一个大老粗，哪会题什么字呀？”

“优良传统嘛，领导都要留墨宝的。”霍九建毕恭毕敬。

莫大队长呵呵一笑：“那好吧，题头写什么？”

华泰崂说：“我们还没起呢，正好您来定。”

莫大队长一愣：“这，我都没准备呢。”

“信手拈来嘛，领导都是即兴题的。”霍九建鼓励道。

“随便写，随便写。”众人跟着起哄，心想，你就是准备了也没什么差别。

“那就献丑了，”莫大队长搓了搓手，一拍掌，“我看题头就叫‘军训的回忆’好不好？”

“很好啊！很好啊！”众人又异口同声，心想，你还真是够随便的。

郑能谅趁热打铁递上粉笔：“大队长，题上去吧。”

莫大队长先打预防针：“没怎么练过，字写得难看，怕是会毁了整块板报呢。”

“不会的，不会的。”众人继续忽悠，心想，难看的字才跟这难听的题头门当户对呀。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莫大队长缓缓折起袖口，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然后踩着板凳站上课桌，朝四周洒下一片君临天下的神之微笑，这才转过身，在板报上题下了歪歪扭扭的五个大字——军驯的回意。

他将粉笔潇洒一扔，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微微叹息：“状态不佳，没写好。”

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中，莫大队长背着手满足地离去，霍九建默默地爬上去，把那两个错别字擦掉，模仿莫大队长的笔迹重写了一遍。

第二天，评比结果公布，《军训的回忆》以满分的成绩毫无争议地获得了板报大赛的冠军，因为由学生会干部和军训教官组成的评委团既认识西都大学着名的“戚辽体”，又熟悉莫大队长清奇的字体。

军训的尾声是一场联欢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每个学员也必须到场观看，于是有自知之明的表演者也不得不昧着良心，走上舞台蹂躏观众；而无辜的观众们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坐在台下接受折磨。

谷二臻和霍九建被祝班长派去蹂躏观众，作为文艺骨干的郑能谅也未能幸免，三个人都很苦恼，不知该演什么样的节目才能将观众和自己的心理痛苦减到最低程度。谷二臻建议搞一个小合唱，《社会主义好》，一分钟左右就能结束，也不容易走调。郑能谅则主张扬长避短，应该表演那种上台后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表情只做肢体动作的节目。

霍九建马上提醒：“哑剧很考验演技的。”

“不是哑剧，”郑能谅解释道，“就表演我们平时训练的内容。”

谷二臻举双手赞成：“我没意见，只要别表演单双杠和长跑就成。”

“那就来《单个军人徒手队列动作》。”霍九建说。

郑能谅凭代写论文的面子邀请到莫大队长友情客串教官一角，负责下口令，因为他们仨脸皮都太薄，不好意思在如此敷衍了事的节目里发号施令。由于没有剧本和台词，也不需要布景和演技，三人很轻松地完成了任务，并且在目瞪口呆的观众们反应过来之前及时谢幕，全身而退。

联欢会节目评审团一致认为《单个军人徒手队列动作》创意独特，主题鲜明，思想积极，内容朴实，既展示了训练成果又充满了生活气息，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尤其是饰演教官的莫大队长，形象高大又亲切，表演自然又有质感，凭借深厚的修养和出众的气质，将一名平凡的教官对事业的热爱之心、对学员的期望之情以及对人性、对社会、对历史、对宇宙的深刻思考与不懈探索的精神刻画得淋漓尽致，直指人心，触动灵魂，堪称天才的实力派。

沾了“天才”的光，郑能谅等三名配角也得以上台领奖，这是郑能谅第一次在大型文艺演出中获奖，还是一等奖，激动之情可以想见。作为节目的创意总监，他当居首功，便在霍九建和谷二臻的鼓动下迅速编写了一大段获奖感言：最想说的就是感谢，感谢国家，感谢学校，感谢军训办，是他们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舞台和条件，让我可以展现自己。还要感谢莫大队长，是他慧眼识珠把我从一个无名小卒提拔成一名文艺新星；感谢我的班长，他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教会了我这些精美的动作；感谢没能参加表演的兄弟们，是他们把这个耀眼的机会让给了我们；感谢客观公正的评委们，是他们把这个大奖给了初次登上舞台的我们；感谢在座的每一位观众朋友，是你们的宽容和忍耐让我们能够厚着脸皮将这个节目演完。今后我会再接再厉，进军娱乐圈，他日成为影帝，作为处女秀的《单个军人徒手队列动作》和作为伯乐的你们都功不可没。谢谢，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郑能谅在后台对着镜子反覆排练了好几遍，确保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动作表情精益求精。颁奖仪式开始，几个人一同上台领奖，先由莫大队长發表了一番获奖感言，然后主持人接过话筒：“谢谢，下面有请二等奖获得者上台领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