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竞选学生会会长受挫之后,任赣士和他的“不羁阁”就一直卧薪尝胆,一边发展新人,一边渗透策反,大有“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之势,也让学生会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裘比轼的势力最大,“不羁阁”次之,郑能谅一个人自成一派。
郑能谅所在的文艺部里除了他,还有两位副部长和12名工作人员,个个能说会写,分工明确。冉冰鸾曾评价其“机构虽小,五脏俱全”,却被郑能谅纠正为“五毒俱全”,因为两个副部长都是裘比轼的亲信,这点从他们的品行不难看出来,12名工作人员中有8个也是裘比轼的人,另外4个则是“不羁阁”的干将,人称“四大金刚”。郑能谅上任后的第7天,这4个人一起来到309宿舍,先神叨叨地前前后后探查了一番,然后飞快地关上门,亮明了身份。
郑能谅问:“任赣士派你们来的?”
大金刚忙捂住他的嘴:“嘘,不要暴露我们的卧底身份。”
郑能谅一把推开他:“拜托,我们文艺部14个人里有10个是裘比轼的人,他们还能打听不出你们的底细?”
二金刚大吃一惊:“这么说我们已经暴露了?看来我们得赶紧请示阁主,让他换四个人来。”
郑能谅为他的智商着急:“老兄,傻瓜也知道换来的四个肯定也是你们的人啊!换100次都一样。”
四金刚很苦闷:“那怎么办?要不……换五个人来?”
郑能谅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四个活宝,感到无比绝望:“我看行,换五个人的时候记得把我也换掉。”
四大金刚异口同声:“你不能换。”
大金刚说:“阁主特别吩咐过,你是我们反击裘比轼的最后希望,所以才派我们几个B B来帮你。”
郑能谅被他搞迷糊了:“你们不是四大金刚吗?BB又是什么鬼?”
三金刚自豪地说:“是我们的英文组合名,Best of the Best!”
然后郑能谅就不省人事了。这就是他与反对党游击队第一次秘密会面时的情况。
“不羁阁”与裘比轼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暗斗表现为互挖墙脚、互说坏话,明争则表现为打嘴炮,每次学生会讨论个什么事都唇枪舌剑、手舞足蹈,比韩国国会还热闹。一次讨论“安全宣传周”活动实施方案,针对在宣传栏前摆3张桌子还是5张桌子的问题,双方又吵了起来,从早上8点一直吵到下午5点。最后郑能谅这个独立派看不下去了,出手解决了这个问题。在众人吵得口干舌燥、筋疲力尽的时候,他飘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这样吵下去是没有结果的,看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郑能谅从身后拉出一辆推车,上面整齐地摆着消防斧、西瓜刀、自行车车链、电焊枪、小瓶装氢氧化钠、耗子药、臭袜子……
郑能谅面带微笑,推着车从每个人身边走过,一边分发决斗工具,一边念念有词:“长痛不如短痛,心动不如行动,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终于,两派人各让一步,综合了两种意见,决定在宣传栏前摆八张桌子。
通过这次会议,裘比轼意识到太激烈的对立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于是决定组织一场足球友谊赛来缓和气氛。
这场比赛影响不小,看台座无虚席,郑能谅也被秦允蓓和舍友们拉来观战。可身为足球盲的他对周围人讨论的技战术打法、双方球员背景、足球文化等一窍不通,根本插不上嘴,尴尬得就像一只走进鸡窝的鸭,无聊得只能东张西望看风景——校园“球星”们的技术大多不入流,女朋友可都是一流的。
裘比轼的面子大,请来了体育系的“空谷足音”队。代表“不羁阁”出战的“西边太阳”队则是由一群足球爱好者临时拼凑起来的,他们有的来自艺术学院,有的来自成教学院,还有的是职工餐厅的临时工。任赣士为这支队伍取名“西边太阳”,寓意“这支球队来自西方乐土,而且充满了阳光与正能量”,可观众一看都以为“这支烂队如果能赢的话,太阳就会从西边出来”。
天气凉爽,双方球员还在舒展筋骨就已汗如雨下,“空谷足音”队是因为马上可以虐对手了心情太激动,“西边太阳”队则真的是身体太虚。作为资深球迷,霍九建特地向何茹媲请了假来看球,趁着比赛还没开始,便兴致勃勃地为郑能谅介绍双方球员。郑能谅一个名字都没记住,倒领教了不少匪夷所思的绰号。
“那个头发有些黄的是‘无敌风火轮’,传说他散步的时候都能刮起女生的裙子,跑起来简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那怎么不叫‘沙尘暴’?”
“‘风火轮’听上去更阳光、更正义一些啊!你再看蓝衣服10号,就是传说中的‘无影忍者’,他身法之灵活简直令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你瞧,地上是不是没有他的影子?”
“废话,他蹲在大树底下乘凉当然没影子。”
“那等下跑起来就没有了,你看着好了。”
“那个一直在做高抬腿的是谁?看上去肌肉很发达。”
“有眼光,这家伙可厉害了,一记远射,能把球从自家门前踢到对面看台上,人送外号‘金华火腿’……”
“金华火腿我最爱吃了,你别说还真像呢,他这腿色泽鲜艳,肉质饱满……”
“什么呀,人家这是标准的大长腿,女生见了都流口水。”
“大肠腿?油光锃亮,肥而不腻,能不流口水吗?”
“哇,‘后腰王’也来了,这比赛有意思了。”
“什么王?”
“后腰王,就是穿红袜的那个矮胖子。”
“这个我懂,刚才听话唠介绍过,后腰就是防守中场,这个胖子是不是很擅长传球和抢断?”
“不,他每次都从背后往对方球员的腰上踢,轻则腰肌劳损,重则生活不能自理,所以叫‘后腰王’。”
望着场下各路妖魔鬼怪,郑能谅满怀期待:“高手如云,看来接下来的‘魔兽大战’一定很精彩。”
华泰崂在一旁笑道:“想多了,这些都是‘空谷足音’队的,‘西边太阳’那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这就叫没有最弱,只有更弱!”
西都大学重视体育的传统营造出浓厚的运动氛围,校园里喜欢踢球的男生很多,不过其中三分之一是为了向女生们展示自己的条状背肌和块状腹肌,上场不到五分钟就会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还有三分之一在平时专攻各种花式动作,比赛时不秀一下就浑身难受,经常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突然用双脚|交叉运球,或者来一个前空翻,偶尔还会摔个仰八叉,让对手摸不透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确很用心、很投入地在踢球,可惜只有激|情而无常识,不是背后铲球就是用手带球,幸好以无与伦比的参与精神感动了裁判,才不至于经常被罚。
大多数观众都明白这场比赛没什么悬念,嗑着瓜子,喝着饮料,情绪稳定得如同在看肥皂剧。倒是零零星星的死忠粉还在激|情满满地摇旗呐喊,支持“空谷足音”队的希望能大比分获胜,支持“西边太阳”队的祈祷出现奇迹。可无论他们多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地撕心裂肺,球员们就是始终如一地似行尸走肉般游来荡去,仿佛在用一台286电脑播放高清默剧,节奏缓慢,动作诙谐。
怪诞的画面中,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身影引起了郑能谅的注意。那是“西边太阳”队的门将,弓身挡在球门前,眼睑低垂,岿然不动,犹如一条静候猎物的巨鳄,又似一尊谛视众生的大佛。虽然对方一直未能组织有威胁的进攻,他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任汗水爬满额头又顺着脖子淌落,注意力始终锁定在那颗足球上。
“那个门将是谁?”郑能谅问华泰崂。
华泰崂摇摇头:“有点眼熟,不过叫不出名来。”
“耿志寒,国际法系大一的,前不久刚加入校足球协会‘星足社’,球痴一个,耐力强,技术也不错。”运动达人霍九建如数家珍。
“我看这场上也就他对得起观众和这身球服。”郑能谅言语中透出敬意。
“咳,”谷二臻轻叹一声,“可惜比赛结局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你看他的队友们,个个心不在焉。都是聪明人,反正临时拼凑的队伍,输了也没什么丢人。”
郑能谅说:“那我更欣赏耿志寒这种不聪明的人。”
“人家用你欣赏?”阚戚智伸手朝远处点了点,“瞧那边一大|波花花绿绿的小女生,还有球门后面那些摇旗的,全都是他的粉,排队吧你。”
顺着他的手指,眼尖的华泰崂有所发现:“咦,那不是咱联谊宿舍的那谁吗?”
郑能谅也注意到,在耿志寒右后方跑道拐角的围栏边,倚着一道熟悉的倩影,秀发披肩,白衣飘飘。虽然那副酷劲十足的太阳镜遮住了眉眼,但挺拔的鼻梁和红艳的嘴唇还是瞬间令他心乱如麻。他想起了前不久在3路公交车上,那个面带桃花的婀娜少女,那双撩人心魄的纤纤小手,以及和香酥的酒劲一道从唇间吐出的那番告白。
“美女戊!对,就是她!”华泰崂没想起她的名字,只记得她讲过一个比热带雨林食物链还错综复杂的关于美女甲乙丙丁和帅哥甲乙丙丁的校园爱情多角恋故事,便临时给她起了个代号。
谷二臻看得痴了,啐出几块鸡骨头,舔了舔油渍斑斑的嘴角,赞美道:“哇,这造型好清纯,像我的初恋。”
“你的初恋不是东坡肘子吗?”霍九建笑道。
“能让睡神的注意力从美食上挪开的女生,已经不是秀色可餐那么简单了,”华泰崂晃着手指点评道,“那简直是秀色霸王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