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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霍九建不忍揭穿,“人家那是真的电脑坏了。”

在那个生活越来越丰富、节奏也越来越快的年代,绝大多数少男少女都对潮水般涌来的新奇毫无抵抗力,其中最具诱惑的当数电脑与网络。郑能谅也玩电脑,不过对电脑的认知还停留在“可以玩《红警》的机器”的层面。他是个保守而固执的人,向来不喜欢改变,一开始对互联网这新鲜事物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兴趣,可一听杰叔说“学会了上网聊天就可以打破空间上的阻碍”,就忍不住动心了,脑海中随即浮现出和孟楚怜“千里对话”的画面。想到这儿,他又忽然意识到,曾经如氧气般不可或缺的联系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越来越少,给她打宿舍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人不在,后来连号码都换了,书信也从原来的两周一封减至两个月一封,继而大半年都无音信。这看上去是一段缓慢悠长而平静如水的改变,又快得像川剧中的变脸,令郑能谅既困惑又感伤,他不喜欢改变,可生命中总有一些改变不请自来。

经过杰叔的一番调|教,郑能谅终于知道了“鹰特奶”并非一种饮料,“伊妹儿”也不是村里那个叫小芳的姑娘。可他只是入门,却迟迟没有上道,面对五花八门的网站、三教九流的面孔和千奇百怪的网名,他的不安远大于好奇。太多的资讯令他应接不暇,太多的身份让他难辨真假,他没有想过要与这些I D产生任何现实的交集,彼此萍水相逢,雁过无痕,偶尔闲聊几句,也是点到即止。于他而言,网络社交平台与学府南路、宝辛商城、西都火车站、学校食堂等场所并没有什么分别。用了许多天,他那OICQ的好友栏里仍是空空如也,陌生人的申请不少,可他想把第一个好友的位置留给自己曾经最喜欢的那个女孩,这就如同一个仪式,也可以理解为强迫症。

郑能谅拨通了小企鹅宿舍的座机,想打听孟楚怜的Q号或者网上邮箱,接电话的陌生女孩告诉他宿舍调整过两次,原先的住户不知搬到几号楼几号屋去了。他便写了封信寄到小企鹅所在的班级,等了两个多月才收到回复:不知道,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你也玩OICQ啦?号多少?你加我吧,我的是……

郑能谅将信锁进抽屉,没有马上加小企鹅,连杰叔和阚戚智的好友申请也未予通过。听完他关于“第一个好友”的解释,杰叔笑了:“你真是个固执的土包子,想知道她的Q号还不简单?来,我教你!”说着,他打开浏览器,噼里啪啦输入一串字母和数字,一按回车键:“喏,这有全国各地的同学录,她在哪个学校?”

郑能谅将信将疑地说出了孟楚怜所在的大学、系和班,杰叔照着一搜:“嗯,还没人建过?哦,才大二,早了点。对了,你哪个中学毕业的?哪年上的高中?几班?”

“淳源一中,1994届,2班。”

“嘿,有了!”

“真的假的?”郑能谅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凑上前一看,发现跳出来两条搜索结果,淳源一中高1994届(2)班和淳源一中高1994届(二)班,一字之差,不禁有些迷茫,“呃,哪个才是?”

杰叔分析道:“肯定是人多的这个,你看那个(二)班,才一个人,可能是废掉的旧群,或者谁建错了。”

郑能谅点开(2)班的同学录,一眼就从几十个名字中找到了孟楚怜,忙问杰叔:“然后呢?”

“点她名字,看资料。”

郑能谅把手掌放到鼠标垫上擦了擦,才小心地点了下孟楚怜的名字,却只看到一行通信地址和一个座机号码,那号码是大一时用的,早换过了。他有些沮丧,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别急,再看看那个一个人的。”杰叔提醒道。

“一个人怎么可能……”郑能谅嘴上这么说,心裏仍存一丝侥幸,手指便下意识地点了下鼠标。页面弹开的瞬间,他就被那个同学录里唯一一名成员的头像惊呆了:碎花裙、小河边、柳树、面带酒窝的笑脸……更令他意外的是,此人在资料里留下了OICQ的号码。

郑能谅还在整理头绪,被杰叔一拍肩膀:“还琢磨啥?赶紧加啊!”对方刚巧在线,好友申请一秒通过。隔壁一位戴着耳麦全神贯注看偶像剧的小伙摇头晃脑地哼起了《漂洋过海来看你》。

“嘿嘿,金童玉女慢慢叙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杰叔知趣地转身走开,又一回头,“大功一件,怎么谢我?”

“粉汤羊血,明晚六点。”郑能谅头也不抬比了个OK的手势,满心欢喜地盯着好友列表里的昵称,自言自语道,“这名字有意思,热带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