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还没玩够呢!”戴珐珧老大不乐意。
巨舌轻轻摇摆,将暗黑海棠树甩到角落,也甩得岩浆四处乱溅:“异界之门马上要开启,你还有心思在这儿闲聊!”
戴珐珧耸耸肩:“开就开呗,又不是第一次被流放,反正干等也是等,陪他俩唠唠嗑多好。”
“异界之门?流放?”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让郑能谅瞬间爆起一身鸡皮疙瘩,上一次它们的出现是在小麻花对他的告诫中,似乎与一种可怕的惩罚有关。
更令他不安的是这根出场方式极为霸道的巨舌:“天哪,这玩意儿也是素问镜?”
巨舌忽地一甩,几束熔岩流朝他激射过来,幸好他反应快,一缩脑袋躲过。熔岩流尽数洒在山坡上,嗞嗞冒烟。“没大没小!没学过敬称吗?”巨舌的舌尖指着他骂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郑能谅只得重新问一遍:“您好,请问前辈您也是素问镜吗?”
“这才像人话,”巨舌满意地点点舌尖,回答道,“没错,我就是暗黑盗格空间的素问镜,简称黑素镜。”
郑能谅又问:“那异界之门是什么?”
黑素镜慢条斯理道:“异界之门就是异界的大门。”
郑能谅对这个回答佩服得翻起了白眼:“嚯,我还以为是异界的后门呢。”
“你说什么?”黑素镜有些不悦。
孟楚怜马上补救:“他说,您可真是无所不知呀。”
“那是,”黑素镜很自豪,“还有什么问题吗?”
郑能谅摇摇头:“没有了,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黑素镜哈哈一笑:“不用着急,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不过不是回你原来的地方,而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郑能谅和孟楚怜异口同声问道。
“就是去另一个世界咯!”戴珐珧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正要进一步解释,却被黑素镜一声威严的咳嗽打断了:“咳,注意礼貌,我回答问题的时候不要插嘴!”
她憋红了脸,不再抢答,乖乖听黑素镜说:“看来你们还没有理清这件事的关键点,先说说刚才别墅里发生的事。郑能谅掐住阿珧脖子的那一刻,一气之下说出了她的未来,这就同时产生了三重盗格效应。第一重,作为盗格者的郑能谅与阿珧发生身体接触,触发了自己的盗格空间,却因一怒之下说出了未来之事,必须立即接受惩罚性隔离,所以本应开启的盗格空间暂被屏蔽;第二重,由于你们听到了他泄露的天机,也将一同接受惩罚;第三重,作为暗黑盗格者的阿珧,被身为盗格者的郑能谅主动触碰,因此获得了一次暗黑选择权,可以对已经被郑能谅选择过的未来进行二度选择。”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能谅一脑袋糨糊。
孟楚怜却听懂了大概:“嗯,前两重我们都明白,可这第三重怎么回事?暗黑盗格者和异性接触就会开启暗黑盗格空间吗?也能替俟影人选择过去或者未来吗?二度选择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被盗格者接触就会获得暗黑选择权?”
“问得好,你比这傻小子专业多了。”黑素镜冲孟楚怜翘了翘舌尖,仿佛在竖大拇指,“通常情况下,暗黑盗格者与常人无异,与异性发生身体接触也不会开启盗格空间或者暗黑盗格空间——除非对方是一名盗格者。这要分两种情形,如果是暗黑盗格者主动触碰盗格者,只会令盗格者进入盗格空间,暗黑盗格者的身份也只是俟影人;而如果是盗格者主动触碰暗黑盗格者,就会在开启盗格空间的同时令暗黑盗格者获得一次暗黑选择权。暗黑选择权就是可以调取盗格者在金蛋上见过的任何一幕未来,并对这未来的选择结果——只要其还未发生——进行修改,同时可以重置发生时间。比如这个未来本已被盗格者盗取,她可以给它改成定格,并让这未来在之后任意一个时间点发生;原本被盗格者定格的未来,她也可以改成盗取;当然,她还可以选择不做任何修改,那是她的权利。”
孟楚怜恍然大悟:“我说呢,刚才兴师问罪的时候她怎么那么坦白,原来就是想激阿谅对她出手,真是阴险。”
“这也可以?!暗黑选择权太黑了吧!”郑能谅叫道。
黑素镜解释道:“也不是无限黑,毕竟暗黑选择权是被动获取的,要是盗格者不主动碰她,她就得不到这力量。何况暗黑选择权一次只能调取一幕未来,跟你们盗格者一次能看好几个未来相比还是弱了些。”
“什么啊,她可以改我啊!”郑能谅愤愤不平,本还不信这是真的,却被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幕幕往事不断敲击,公交车、游泳馆、夜总会……终于豁然开朗:“难怪你总缠着我,三番五次挑战我的定力!原来都是为了骗取更多的暗黑选择权,好为所欲为!”
戴珐珧冷笑一声:“废话!你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穷呢?老娘的追求者多得数不清,稀罕赖着你?像你这种又笨又丑又没钱的男生,也就秦允蓓那种没脑又没心的蠢丫头会瞎了眼看上吧?”
“不许你说她……”郑能谅刚要顶回去,却突然被孟楚怜抢过了话头:“呸,你才没脑没心呢,也不看看上你鈎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要么是大腹便便的糟老头,要么是拈花惹草的公子哥,还有就是来者不拒专拣便宜货的小混混,像你这种阴险毒辣、自私无耻的臭婆娘,也只有那些无才无德没心没肺的蠢男人才会看上!”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孟楚怜小脸通红,余愤未平。从未见她如此剽悍的郑能谅此刻只觉得她是世间最可爱的姑娘,他想说的话也被她表达得淋漓尽致,无须多添一言。倒是戴珐珧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要不是有黑素镜在中间挡着,她真恨不得扑过去大打一场。
孟楚怜也看出黑素镜对戴珐珧的约束力,便继续发问:“前辈,我还有一件事没搞明白,以前我的素问镜说过,盗格者分两种,看未来,看过去,可从没提到这什么暗黑盗格者呢。”
黑素镜摇起舌头:“严格来讲,暗黑盗格者不算盗格者,正如刚才所说,通常情况下暗黑盗格者其实跟普通人一样,可以与异性正常接触和交往,不会像你们那样一碰就晕,然后必须选择过去或未来。之所以叫暗黑盗格者,只是因为其能力的产生和使用都与暗黑盗格空间有着密切联系。”
“我就说嘛,盗格者哪会这么下作,原来还是暗黑盗格空间制造出了这个怪物!”郑能谅一听戴珐珧不属于盗格者,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份都干净了不少。
“话不能这么讲。”黑素镜似乎说得有些累了,弯下舌尖在火山口里舔了几口岩浆解渴,又昂起来指向郑能谅,“要说制造,也是你的功劳。”
“关我……”郑能谅正要反驳,却想起录像厅的事,心中一虚便将“什么事”缩了回去。
黑素镜替他把话接上:“没错,就是那件事,你说梦话泄露了天机,导致阿珧和你一同坠入暗黑盗格空间,然后你在空间边缘被唇印之力救走,留下她一人接受惩罚。”
“坠入暗黑盗格空间算哪门子惩罚?”孟楚怜纳闷,“她一个暗黑盗格者,进暗黑盗格空间不就是回家探亲嘛!”
黑素镜赞许地点了点舌尖:“没错,你又说到了重点,因为坠入暗黑盗格空间并非惩罚的结果,而是惩罚的过程,其实真正的惩罚是被流放去异界。”
“异界?就是她刚才说的另一个世界?”孟楚怜问。
“对,”黑素镜说,“异界之门存在于暗黑盗格空间,他们要接受惩罚,自然要先来这儿。惩罚也分很多种,记忆、智商、自由、生命,都可被剥夺,与终身监禁和丢了性命相比,流放到异界应该算是从轻发落了。”
曾经听小麻花说起过大概,郑能谅也不觉得特别意外。孟楚怜也知道这些,继续梳理前因:“您的意思是说,暗黑盗格空间只是个中转站,当时他俩先来这儿,然后郑能谅被唇印之力救回现实世界,而这个姓戴的通过中转站被流放去了异界?”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黑素镜说着一挺舌尖,飞快地在她脸上撩了一下。
“小心!”郑能谅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拦,那火红的舌尖已经缩回原位了。见他紧张地在孟楚怜脸上左看右看,黑素镜哑然失笑:“喂,我每天漱口消毒七八遍,比你干净。”
“我是怕你烫到她!”郑能谅没有看见伤口才放下心来,没好气地说,“刚才还看你喝岩浆呢!”
“不用高温怎么消毒?”黑素镜的回答天衣无缝,还趁机一针见血地反击道,“我看你不光是担心她,而是嫉妒我吧?你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我一秒就办到了,嘿嘿!”
郑能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孟楚怜倒开起了玩笑:“想不到前辈撩妹的手法如此娴熟,您这舌头似乎可以自己调节温度噢。”
黑素镜哈哈一笑:“聪明,毕竟还要当手用的嘛。”
孟楚怜马上言归正传:“那这姓戴的当时既然被流放了,怎么还能回来祸害别人?”
“流放嘛,又不是终身监禁,总有个期限的。”
“多久?”郑能谅追问道。
“这就说不准了,无论泄密者还是知情人,流放期限皆随机而定,少则三五年,多则一两个世纪。”
“呃,不对吧,”郑能谅心算一下,“三五年?我记得录像厅事件之后过了大半年,就在联谊宿舍见到她了啊!”
“呵呵,你应该知道,盗格空间的时间流速是地球的七倍,同理,异界的时间流速也是盗格空间的七倍,所以,异界与地球的时间比是49:1.”
“天哪!”孟楚怜惊羡不已,“她在异界一待几十年,回来才老了不到一岁!这哪是什么惩罚啊,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驻颜术嘛!”
郑能谅心中的谜团又解开了几分:“难怪上次联谊宿舍见面时,她的舍友们都说她神出鬼没,一连几个月不见人影,还有她以前的男朋友也提到过,她在19岁生日那一晚之后就没了音信。”
“哼,耿志寒那四肢发达的傻帽,空有一副好身材,要不是当初看在他追了我那么多年有点可怜的分上,他连我的脚趾头都舔不到。”戴珐珧一脸不屑。
郑能谅想起当初耿志寒醉后吐出的那番话,不胜唏嘘:“他对你一往情深,真不如喂狗。”
孟楚怜越发看不惯也看不懂戴珐珧:“我说,这个蛇蝎女人难道一生下来就是暗黑盗格者?”
“不,”黑素镜缓缓道,“在此之前,阿珧只是个普通人,而就在那一晚,当她站在这儿等待接受惩罚的时候,心中积聚已久的黑暗力量与你们脚下这座不仁火山产生了共鸣,才令她成为暗黑盗格者。”
郑能谅望着戴珐珧略显瘦弱的身躯,觉得这一切实在不可思议,可转念一想这些年来不可思议的盗格经历和今晚接二连三的奇诡见闻,便不以为奇了。他的思绪再次飘回录像厅那一夜,定在戴珐珧的侧脸,面对连他都有几分不适的血腥镜头,她那享受的表情和炽烈的目光,如今看来,竟如头戴禁食口罩的汉尼拔博士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暗黑盗格者极为罕见,十亿人中也未必会出一个,”黑素镜幽幽地补充道,“你们应该知道盗格空间的胀缩效应吧,阿珧的心理阴暗面本就远超常人,加上胀缩效应的作用,又恰好与不仁火山的黑暗频率一致,才会发生这种超低概率的突变。所以,暗黑盗格者是个异类,既不算标准的盗格者,也不属于暗黑盗格空间。”
孟楚怜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暗黑盗格者就像是一种病毒,可以对盗格者的选择实施毁灭性破坏的病毒。”
“你的理解非常精确。”黑素镜夸赞道。
听完这一番解释,郑能谅又快速梳理了一遍这些年来每一次遇见戴珐珧的情形,心中百感交集,幸好自己当时都把持住了,没有中她的诡计,不然不知要被她乱改多少选择,坑害多少人。虽然最后这次晚节不保,却是为了替秦允蓓报仇冲冠一怒,就算被惩罚也无怨无悔。一想到秦允蓓,他又不禁悲从中来,忙问黑素镜:“那她之前交代的,她对小蓓做过的事,还有那毒药,都是真的吗?”
黑素镜嗯了一声:“都是真的。”
孟楚怜还是不相信:“什么毒药?连名字都没有?”
“因为它来自异界,是阿珧第一次去异界时获得的。它其实有名字,叫五仁散。”
“那她干吗说没……”郑能谅不理解戴珐珧既然什么都交代了,何必还要隐瞒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那是因为,任何人在通过异界之门的时候会被清空记忆,就像一台被格式化的电脑,从零开始。”
“清空?”孟楚怜想了想,“既然失忆了,她又怎么知道这毒药是从异界带来的,还对它的药性如数家珍?”
“问得好,这失忆是暂时性的,当她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前被清空的记忆便会完全恢复,而她在异界的记忆同时被清空。”
“你们真能折腾。”孟楚怜感慨道。
“这对两个世界都是必要的保护。”
“可她怎么还能记得药性?”郑能谅没有忘记这个关键的问题。
“要不是她后来自己对我炫耀,我还真想不到,”黑素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真相,“她并非记得药性,而是试出了药性。”
孟楚怜一愣,瞬间明白了:“这疯子,拿人做试验!”
郑能谅本还没理解黑素镜的意思,听完孟楚怜的解读,才意识到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受害者经历了和秦允蓓一样的痛苦,一脸迷茫顿时化作满腔愤怒:“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用,暗黑盗格空间真是什么垃圾都有!”
黑素镜很委屈:“喂,都说了她不是我们这儿的,暗黑盗格者和暗黑盗格空间是两码事,毒药是她自己弄来的,跟我没半点关系,她从异界回来又不用经过我这裏,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虽然我不赞成她这么做,可暗黑盗格者只在暗黑盗格空间范围内遵守我的规矩,她在地球或异界做些什么,我都无权也无力干涉的。”
“那这毒药真的无解吗?!”郑能谅犹不死心。
“没有。”黑素镜的回答坚定而冰冷,“异界是无数个平行世界,存在的可能性超乎你的想象,出现任何可怕的东西都不奇怪,所以,有时候,流放比死亡更糟糕。”
郑能谅望着戴珐珧冷漠的脸庞,想起当年小麻花对自己的警告,一时默然。
“等一下,”孟楚怜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提到五仁散的时候,你说她是‘第一次’去异界,难道她去过不止一次?”说着,她又看看郑能谅:“你后来又对她泄露过天机?”
“没有……吧。”郑能谅也不确定。
黑素镜笑道:“呵,受到异界之门的惩罚,一定都是因为这个傻小子泄露天机吗?别忘了,阿珧自己就是个暗黑盗格者,她只要把自己在暗黑盗格空间修改过的选择或了解到的天机主动泄露出去,也会招来异界之门的。”
“为什么?”郑能谅不理解这种主动寻求惩罚的心态。
黑素镜也答不出:“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戴珐珧满不在乎,“就是喜欢不行吗?作为盗格者,你难道体会不到那种掌控别人命运的快|感吗?”
“没你那么变态!”郑能谅斩钉截铁地顶了回去,忽然想起在公交车上遭遇戴珐珧那次,他跟小麻花之间一场关于正邪盗格的对话,终于有了更深刻、更直观的理解,“原来世上还真有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