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没心没肺,又怎会在砸碎婚纱店玻璃门后,还扔一万块钱在裏面?
虽说,这一万块是找我借的。
些许刁蛮,但终究是个善良耿直的姑娘。
“丁勉,你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冲动了。”陈瑶忽然轻声说道。
我疑惑地看向她。
“这块福地,对那些术士本身有修为压制,再加上毕竟有守门人在这守着,他们想杀人,多少有些顾忌。”陈瑶一本正经地说道:“但要是到了外面,别说马钰,便是那雷嫣儿,或者是她身旁两个狗跟班,都能用一根小拇指碾死你,你信不信?”
“我信。”我点头。
“你信个屁!”陈瑶忽然很生气,“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人,明明只是一个画符师,身上没有半点法力,却偏偏要去替人强出头,多管闲事,你说你是不是头铁?”
我笑着说道:“我的头肯定不是铁做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陈瑶怒道。
“我也没开玩笑啊,我的头真不是铁做的嘛。”我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那群人不好惹,但不好惹,不代表我就能无动于衷。”
“那面镜子,是王艳秋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她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半条命都丢了……结果她第一反应不是让我救她,而是哭着告诉我,镜子没了,你知不知道,我当然有多难过,多愤怒……”
“她能像一根狗尾巴草似的活二十年,不是靠着崇敬未来的日子,也不是想着以后能嫁给什么土豪变成阔太太,而是凭着对父母的思念,苟延残喘……她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去了阴曹地府,看到父母难过的模样。”
“是啊,她镜子被抢,并非完全是我的关系,但我觉得这事要是逃避了,或者假装没看见,再或者给王艳秋一笔医药费,就能不闻不问,哪怕日后我侥幸能不死,甚至能长命百岁,那这辈子我必定是不快乐的。”
“人活一世,求的是啥?大多数人是求一个潇洒,求一个快乐,我没那资本,也没那本钱,那就求一个心安理得嘛。”
我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少女,笑道:“其实我也做得不对,不该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他们抢镜子,最聪明的办法,是弄点炸药,把这群王八蛋给炸死。”
陈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说不谈你丁勉是否能炸死她们,真炸死了,到时候那个宗门的人肯定要杀过来把你碎尸万段。
“也是,而且镜子肯定也炸没了……唉,所以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个蠢蛋。”我挠了挠脑袋。
陈瑶笑吟吟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要不以后你就改名叫蠢蛋吧?说不定还真就误打误撞,逆天改命了呢?”
我一拍桌子,佯怒道:“娘子,不可对夫君无礼。”
陈瑶翻了个白眼。
“陈瑶。”
“啊?”
“这次,真的很谢谢你,无论我是否能活下来,我都很感激你。”
陈瑶看着我皱眉道:“你如果今晚就死了,那这声谢谢还是免了吧……还有,我肯定不会给你做墓碑,尸体就扔在这裏,任其腐烂发臭好了。”
我苦笑道:“这么没义气?”
“义气是留给活着的人。”陈瑶说。
“好,那就尽量活下去。”我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不忘占最后一次便宜,笑道:“娘子,来和相公喝交杯酒。”
陈瑶破天荒地没有发火,只是脸颊有些微红,拿起酒杯,和我挽着手,喝下了交杯酒。
这一杯酒下肚,顿时异变突起!
只见我和陈瑶的身上,“哗”地一声,竟分别冒出一团金色的光芒。
两团光芒,在虚空之中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两米来高的法相金身,耸立在屋内。
这一下别说是我,就连陈瑶也是大吃一惊。
我问陈瑶这是什么?
陈瑶盯着那金色法相看了半天,说可能是一种由命数组成的守护神之类的吧。
我说是不是有了他,我就不会死了?
陈瑶让我别想太多,这法相,虽然是来保护你的,但想抵抗今晚的大劫,肯定还远远不够。
当当当!
就在这时候,墙壁上的时钟,缓缓敲动!
十二点了!
我和陈瑶全都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
十二点一到,意味着二十岁生日,也到了。
我走到窗前,看到远处天际之中,一团乌黑色的云朵,就像一群亡灵大军,张牙舞爪,缓缓靠拢。
街道下面的路灯,开始从远到近,挨个熄灭,直到彻底陷入黑暗。
细水镇变得就像是一座深山老林,遮天翳日,鬼气森森。
很快,月亮被涌来的大片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
一切,都充满了肃杀之气。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道悠长、悲鸣的唢呐声。
我正疑惑大晚上的,谁吹这丧曲啊,这不扰民吗?然后就看到陈瑶的脸色有些难看,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作声。
直到我从窗外,看到靠近西南的方向,走出来了一群黑压压的人。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长袍,全身上下被整个覆盖,身高接近三米,脸上戴着诡异的面具,脑袋很尖,像被刀削过一样,头顶是长长的帽子,嘴唇像涂了血一样,鲜红欲滴。
这简直……就像是一群巨人军团!!
我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瑶喉咙动了动,终于开口了,声音颤栗。
“它们是阴兵。”
“来带走你的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