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都要收拾的,多说两句跟少说两句没分别!”兮兮说得理直气壮的。
“真有勇气啊,梁姑娘,”严琥珀笑道,“主子让我跟你说一声儿,晚饭在我娘那儿吃,记得回去。”
“干什么啊?”兮兮鼓起腮帮子说道,“要收拾我啊?还……还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开我批斗大会啊?”
“什么大会?不是收拾你,回去你就知道了。”
“好吧,”兮兮摸了摸自己那颗忐忑的小心脏说道,“早死晚死都得死,回去就回去吧!谁怕谁啊?”
严琥珀笑了笑,转身就回殷府里去了。回到花厅时,元胤已经准备起身告辞了。殷洛有些不舍地看了冰残一眼,吩咐瓶儿送他们出去。
等瓶儿回到花厅时,看见殷洛坐在榻上撑着脑袋发神,便走过去问道:“娘娘,是困了吗?”
殷洛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的艳阳,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这才刚吃过早饭多久,还没到晌午吧?外面的日头才刚刚正浓,我怎么又犯起困来了呢?是每天这日子难打发了,还是我的身子真不如从前了?”
“娘娘别说这胡话,您的身子怎么会差呢?”
“是啊,”殷洛倚在软枕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户上跳跃的树叶影子叹气道,“我才二十六岁,正当年轻时,身子怎么会差了呢?”
“娘娘,您是心里有了感触,才觉着困了。要不然奴婢去给您点上宁神香,您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是不是就能不做太妃?”殷洛忽然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滑落而下,滴在了浅青色的衣衫上,印出了一点点的湿印。
瓶儿见状忙劝道:“娘娘,您别伤心了!事已如此,您再难过也无济于事啊!奴婢知道,您是因为见了冰残大人才生出那么许多感触的,可您与他终究不是同路人了,再搁心里烫着,只会伤了您自己的!”
“我只是想不明白,”殷洛伏在软枕上低声抽泣道,“为什么我才二十六岁就做了太妃!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别人没了丈夫尚且可以改嫁,而我……就得一世守着这死寡!太妃的头衔听着是很光宗耀祖,可谁能知道我心里头有多难受呢?”
瓶儿陪泪道:“娘娘,您千万保重身子啊!您再埋怨,也不过落下一肚子怨气罢了。这头衔您不要也已经要了,既然得了,就该收拾心情打算往后了。”
“往后?”殷洛抬起挂满泪珠的眼帘,转头看着瓶儿道,“往后不过是在佛前细数禅珠度日,还有什么往后可言?就连我想跟冰残哥好好说句话,他都如此搪塞……还有,为什么他和庄允娴居然会和好了?”
“世事难料啊,娘娘!兴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吧!”
“对,对,我和冰残哥注定是有缘无份的,对吧?当初要不是我赌气进了宫,只怕现下落不到这份儿上!”殷洛说完趴在软枕上大哭了起来。
瓶儿忙开了厅门,遣散了外面的小丫头,这才回身关了门,走到殷洛身边劝道:“娘娘,当初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您还想着那些做什么?当初冰残大人也问过您,说您要是不想入宫,他可以把您送走的,是您自己要进宫点选的,谁知道您真的就选上了呢?您现下来后悔有什么用呢?娘娘,别人不珍惜的您更该自己好好珍惜才是!您哭也没用了,该打起精神来想想往后怎么过才是。”
当初冰残的确问过殷洛,如果殷洛不愿意入宫点选,他可以送殷洛离开惊幽城。以冰残当初的能力来说,要让一个在册点选秀女消失并非是件难事,只可惜,当时的殷洛拒绝了。殷洛的拒绝源于冰残的拒绝,源于冰残不愿意接受她。她第一回遇见冰残是在离惊幽城五十里远的龙河镇上,那年她跟元胤一样儿,都玩离家出走。
那年,元胤十六岁,正是他最叛逆的时期,动不动就会玩失踪,玩离家出走,有时候心情好会带上一两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跑出去。往往冰残刚刚处理完手里的事儿,又得马不停蹄地去找他,那段日子算是冰残最焦心的时候。
元胤第十一回离家出走时,冰残在龙河镇上追上了他。当冰残找着他时,他已经把几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打翻在地上,断了人家胳膊和腿脚。
冰残当时觉着很生气,因为元胤的身手越来越好,可下手却越来越不知轻重。他已经警告过元胤很多回了,可元胤一直当耳边风,所以他想也没想,一巴掌把元胤抽翻在地上。
谁知道,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跟元胤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了一口。这小姑娘像是给人欺负了似的,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这小姑娘正是殷洛。
后来冰残才知道,元胤是给人家小姑娘打抱不平才出手的。虽然情有可原,但冰残还是拽了元胤回去,面壁思过了一个月。他和殷洛就这么认识了。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殷洛没有喜欢上对她施以援手的元胤,而是深深迷恋上了一巴掌抽翻了元胤的冰残,因为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昏黄的夜灯下,冰残面无表情地单手把元胤从地上拽了起来,厉声喝道:“你是不是永远都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