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妈妈是个百事通,最会跟人打交道。现下慈安署改建了之后,那原先住在在慈安署的人凡是愿意留下的不都可以留下做工吗?那么几十个人没个领头的可不行,你索性就派了她这活儿,年底分些花红份子给她,她指定乐意,活儿还干得漂亮。”
翠月笑道:“你都把活儿给别人安排好了,那你自己呢?横竖也得从我这儿领点事儿走吧?”
“我呢,还是做老本行,专心倒腾我那些新花样。横竖等作坊改建好了,我会把方子都凑出来,保准不会延误了开工的日子。”
两人就作坊的事儿聊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年轻男人来找翠月时,两人的谈话这才被打断了。
“恩声啊,来得这么早?可有吃过早饭?”翠月很热情地招呼这年轻男人坐下笑问道。她这么一叫,兮兮倒是想起了,这男人是钟氏的儿子,年岁和唐宣贞差不多大,听说并非钟氏亲生,是原先那商人相公正室所生的,叫吴恩声。
“出来时随便在街边吃了点东西,横竖是填饱了肚子的,龙掌柜的,”吴恩声递上来两张单子说道,“昨天你让我去城里各处问问用料的价儿,我都跑了一遍,价儿都写在这上面,你瞧一眼。”
翠月拿起那两张单子瞧了瞧,笑道:“恩声啊,你这腿脚可真利索呢!我原本以为你得过个两三天才给我回话,没想到你昨天一天就把这事儿跑出来了,没给累着吧?仔细回头你娘拿我问话呢!”
“这是哪儿的话?横竖我也没别的事儿可做,跑跑腿儿问问价儿,这点小事儿我还是能做的。你瞧瞧,每种用料我都问过两家,有些问了三四家,价钱品相都写在上面,你斟酌斟酌再定用哪家的。”
翠月把单子递给兮兮道:“你也瞧瞧,我早先把作坊开工时所需的各种用具器皿列了个清单,让恩声往各处跑跑问问价,打算挑拣几家价格适中,东西也不错的下单,你瞧一眼,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兮兮拿着单子细细查看时,翠月又问那吴恩生:“这两天去你姐那儿了吗?”
吴恩声道:“没去过,想必她也不待见我。我娘头回去时也叫她给轰了出来,我又何必去碰那个冷钉子呢?”
翠月点头道:“我本也想去瞧她一眼,可惜一直不得空,手里的事儿忙得都起绒线团子了。再者,她心情不好,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几天都是你娘在照料她吗?”
“说到这事儿,我正想跟你说一声儿,我娘领了两个老妈妈去照顾我姐,慈安署里派下来的活儿她们三个都没管顾,按理说,该口工钱的。”
“这是什么话啊?这两三天的工我还真扣吗?她们也不是去干了别的事儿,是去照料你姐了,这工我也就不扣了,只当是我派了两三个人去照料你姐的。”
“多谢你了,龙掌柜的。”
“客气了,”翠月笑道,“我和你姐也算相识一场,她眼下身子不好,我出份儿力也是应该的。回头见了你娘替我问问,你姐身子可好些了?”
“那是心病,难治的。”吴恩声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翠月瞥了一眼兮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改问起了别的事儿。等兮兮看完那两张单子之后,又跟吴恩声交代了几样东西。吴恩声很细心地拿笔写了下来,还一一问过兮兮的要求,一并记下来之后,他这才起身告辞,离了翠月家院子。
等他走后,兮兮有些好奇地问翠月:“这吴恩生瞧着不像钟大娘那做派的人,果真不是亲生的?”
翠月摇头说道:“不是亲生的,是钟大娘先前那丈夫正室生的,正室没了,才把钟大娘扶了正,眼下就这么个儿子继承香火。他跟钟大娘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性子的人,我刚才说身边单有一个可帮衬的,说的便是他了。你刚才也瞧见了,他读过书,家里先前也是做买卖的,懂些行道,人又细心勤快,就是身子差了些。”
“怪不得我刚才瞧着他脸色显白,人也是瘦瘦的。”
“他原先也是个读书人,家里没破败前好歹也是个少爷。去岁跟钟大娘逃到这儿时,染上了痢疾,险些就没命儿了。后来游夫人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了,让昭荀先生给他断了几回脉,总算是把命儿捡回来了。命儿是捡回来了,可身子总归没从前好了,钟大娘听说人乳最养人了,还上我这儿问我枕儿的奶娘要过几回奶呢!可他一听说是人奶,打死都不喝呢!”
“钟大娘待他倒也不错嘛。”
“虽说不是亲生的,可好歹名份儿上也是嫡子庶母,钟大娘往后还要靠他养老呢!眼下见他身子骨好些了,钟大娘便着急地想替他寻门儿亲事儿了,前些日子还问我,可有好姑娘介绍,我哪儿有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吴恩声的闲话后,兮兮便起身离开了。出门走了没多远,她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吴恩声。
“梁姑娘,请你……请你略等等!”吴恩声跑得有些小脸泛白了,不知道追了兮兮多久。兮兮刚才一直低头想着作坊的事儿,并没在意身后有人叫她。
“有事吗?”兮兮转身问道。
“那个……”吴恩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个那个……筛粉的纱布……我找着一家纱眼更小的……你……你要不要这会儿去瞧一眼……价钱还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