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碧草依依,流水潺潺,原是一个无限生机的节气,但是于我,却是难以承受的两种离别之苦。
满月以后,纵然是千般不舍万种柔情,也终是要离开适儿。
如果没有太子妃,就不会有我安静宁和的待产日子,也不会有适儿的顺利出生,所以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中,我纵使不舍亦是放心的。
要想快乐,就要有一颗感恩的心。
所以,拜别太子妃,我转过身,没有回头,径直出了东宫。
我知道,这一走,我将错过很多,错过适儿的咿呀学语,错过适儿的蹒跚学步,错过适儿种种成长过程中的喜悦,留下的只有日日的思念与梦中的牵绊。也许这样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这皇城中的男孩子哪一个是在亲生母亲的呵护下成长的?少得可怜。但是我相信,适儿能够也必定会长成一个聪明伟岸、抱负高远的男人,在如此睿智明达的太子妃的教导下,也许他会比他的父亲、祖父更为出色。
道理虽然明白,但是与亲生孩子的分离,是那种与朋友、与恋人的分离所不能比拟的。就像钝刀在你的伤口上反覆地切割,好了,结痂了,然后揭开、再割。不仅仅是欲罢不能的疼,更似心灵上的凌迟。
我又回到了广平郡王府,又回到了碧云轩。
对李豫,是一种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熟悉,从天宝元年至今,已经三年了,但除了新嫁之时在碧云轩的两个月,我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静莲苑就是在东宫待产。如今,再聚首,说不出的滋味。
当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有些不自在,总是喜欢找些事情来做,这样手上忙起来,就可以不用对视,不用担心他突然的袭击。
一日,李豫手里提着一个篮屉,笑吟吟地放在桌子上,猜想不过是些新做的点心或者新鲜的果品。然而李豫拉着我,眼神中满是期待。
于是,我信手打开盖子。
“啊!”屋里的绿萝轻轻惊呼。
伸手抓起那个毛茸茸的小雪球,“喵。”小家伙皱着粉红的小鼻子,瞪着它一双似蓝似绿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望着我。
我轻轻抚着柔软的猫毛,“怎么弄了只猫儿来?”
李豫目光柔柔地看着我,宠溺的眼神令我有些发窘,“你道是寻常,这是外邦进贡的波斯猫。”
“哦。”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它的小耳朵,揪揪它的小爪子,数着它的小肉垫。
“怎么?不喜欢?”追逐我的目光,李豫有些失望。
“这猫同狗不一样,你对它再好,它高兴了往你怀里钻,不高兴了任你怎么逗都不理,一不留神没准儿还让它挠上一爪子,所以养什么都别养猫,白白搭了感情。”我坦言道。
“是吗?”李豫从我手中接过雪球,一阵大笑,笑得爽快至极,笑得我不明就理。见我不知所为,李豫看似无心,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这猫儿的性子倒有几分像你。”听得此言,初时不以为然,后来想想觉得也对,我对李豫确实也是时冷时热,于是也笑了。
李豫抚着雪球,情绪大好,“如此,就叫它雪儿吧。”
绿萝、芸儿还有紫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