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隐忧(1 / 2)

花开盛唐 莲静竹衣 1947 字 2个月前

渭水北岸,长安城郊,又一次的送别。

那一年,送走一袭红衣、飒飒风姿的独孤敏,经此一别,又一位风华绝代的大唐公主一缕香魂永留大漠,让我在无数夜晚独自凭吊。

如今,挥手送去的仍然是一袭红衣,仍然是英资飒爽的俏丽佳人,唯一的不同,塔娜是回归魂牵梦萦的故土,那里有她追逐的爱,有她心中一直牵挂的人。

塔娜走了,了却我一桩心事。也埋藏了所有关于葛勒的记忆,那个有着天空般眼眸的异族男子,厚实的布满薄茧的大手,爽朗的笑声,豪情万丈的气度,种种,都尘封起来,不再想起。

天宝十二年大年初一,与往常的新年宴贺不同,这次,大唐帝国的皇帝玄宗要在大明宫含元殿宴请群臣的时候接见日本孝谦天皇派出的日本使者。

按品正妆,不敢有丝豪怠慢,我领着适儿跟在李豫身后走进大殿,在宫人的引领下落座,环顾殿内,三品以上大臣、圣宠正隆的皇亲以及各方使节分区而坐,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在皇亲最显赫的位置中,依旧是三国夫人和她们的女儿。当教坊乐工们奏起百鸟朝凤,高力士那苍老又尖锐的声音唱念“万岁升座!”

龙袍在身的玄宗和盛妆华服的贵妃在乐声之中坐在殿中的龙椅凤坐之上,百官皇亲及殿内所有众人三呼万岁,行叩拜之礼。

“免!”玄宗的声音雄浑而高昂,我悄悄举目望去,虽然声音和气度犹在,但是这位开创大唐盛世的天子分明已经开始有了衰老的迹象,而坐在他身旁的贵妃玉环,则仍然如同正值花期的牡丹,娇艳而夺目。

她的美丽和丰腴衬出了他的消瘦和嶙峋,她的年轻和绝代风华更显出他的垂暮与孤寂。

我忽然觉得高高在上的玄宗是孤独的,他的心是封闭的,所谓高处不胜寒吧,也许正是因为人人都向往那个权力之巅,所以身处其间的帝王才会是永远警惕而不得片刻放松的吧。

“今日是新年的第一天,各方使节来我大唐朝贺,朕心甚悦,特备了柏叶酒,众卿同饮吧!”玄宗今天兴致很高。

宫女为我们斟满柏叶酒,我与李豫相视一笑,又衝着崔芙蓉一举杯,做了个敬酒的示意,然后浅尝了一口。

忽然对面传来一阵喧哗,众人目光扫去原来是使节所坐之处,第一次来唐的日本使节正在与一位身穿大唐官服的老者说着什么。很奇怪那个官员好像是在用日语和他们交谈。

这自然没有逃过天子的眼睛。玄宗问道:“晁爱卿,你与使节在谈些什么?”

那官员立即出列,跪在殿中,“启奏万岁,遣唐使藤原径一问下官,这陛下所赐的是什么酒,有些什么典故,他们要一一记录。”

“哦。”玄宗若有所思,笑而不语。

“对呀,适儿,柏叶酒可有什么典故?”李豫的幼妹,邻坐的郡主李琛也歪着脸凑过来问。

“小姑姑,这柏叶可以驱邪益寿。以柏叶浸酒,新年饮用,取其长寿之意。”适儿答道。我还未及夸赞,只听殿中龙座之上的玄宗说道:“晁爱卿,让朕的玄孙李适代你回答可好?”

原来,那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晁衡,我不由把目光再次投向他。只见他揖手答道:“请皇玄孙赐教。”

适儿看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个笑脸,那是信任和鼓励,我知道适儿定不会让我失望。只见适儿起身走到殿中,先向玄宗行礼叩拜,又向晁衡深施一揖:“适儿鲁莽,如有答得不妥之处还望老大人指正。”

晁衡有些意外,连称:“哪里,皇玄孙过谦了。”

适儿走近日本使节座席,朗声说道:“柏树凌霜傲雪,坚毅挺拔,人有此精神,则延年益寿。陛下赐饮柏叶酒,是赐福增寿之意,在我大唐,对百官而言能饮此酒是莫大的荣宠。”

日本使节都是精通汉语之人,所以听闻之后,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叩谢皇恩。

“陛下有如此玄孙,真是可喜。”一阵娇俏的声音,此时在殿上不做第二人想,定是贵妃。我举目望去,正是她。

“哈哈,”玄宗连连点头,“诸子百孙中,适儿最得朕心。”适儿忙又叩谢皇恩,玄宗摆了摆手,歌舞宴会正式开始。

一切重又归于浮华,大殿之内百官及各方使节,何止千人,丝竹管弦,祝酒欢歌,一时之间好不热闹,然而却略显嘈杂,这样的环境中我总是很难怡然自处,看着身边的众人,纷纷扰扰有如浮华乱世的一个缩影,而我就是在这时空中迷路的过客,想要走却不知道方向。

又一次举起杯中酒自斟自饮,忽的被一双手夺去了酒杯,李豫似乎在一旁轻声低喝,而我已有些醺醺然,茫然间什么也听不清。

忽然,一阵悠扬、清凉、高亢的歌声荡漾在上空,大殿之上一下子就寂静下来,这是一个极富穿透力的女子的歌声,生动活泼的江南民歌曲调与典雅庄重的宫廷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娇艳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

我的天,居然是《茉莉花》,我惊呼了出来,李豫紧紧拉着我,否则下一秒我定是要冲到殿中央,能唱出这首歌的一定是同路人,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适儿和李琛已经看傻了,适儿轻轻拉着我衣袖:“娘,你怎么了?”

我心中激动不已,根本顾不上他们,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殿中央的那个女子,她很年轻,此时心无旁骛毫无挂碍的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演唱。我细细打量,她身材高挑,面容白皙,一头乌黑的发髻如云雾般高高束起,发髻上没有复杂的钗头簪花点缀,仅一支玉蝴蝶掩映其中,雪肤细腰,红裙纱衣,说不出的雅致。

一曲终了,震撼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