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颜(2 / 2)

花开盛唐 莲静竹衣 1101 字 6个月前

果真无望了吗?看着跳动的烛火,泪水滑落。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每走一步,我仿佛看到适儿那年少英俊的面容。不为李豫,只为适儿,我不能,我不能。

看着跳动的烛火我笑了。

带着声声凄楚的笑响彻室内,安庆绪也笑了,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阵皮肉烧焦的煳味,安庆绪的怒骂,急匆匆入内的侍者。乱了,都乱了,一片混乱中,我晕了过去。

此后,对我而言不再有黑夜、白天。矇着纱布,在一片黑暗中,整日躺在床上。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气力全无,无数次的昏厥让我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醒来。

醒来以后,又是无边的痛苦。

一个月后。

清醒的时候渐渐多了。

我能感觉得到有人给我灌药,有人给我喂食。也能辨得出在我床边轻轻抽泣的玲玲和芸儿。

“芸儿。”清醒之后的第一次开口,芸儿与玲玲欣喜若狂。

芸儿紧紧握住我的手,而玲玲已经哽咽道:“娘娘,你何苦呢?”

是呀,何苦呢?

不是没有想过屈从,但是屈从之后呢?是无边的羞辱与负罪。

我终究是一个怯懦的人,我选择逃避。不能用死亡逃避,那就毁灭吧。当我的脸扑向烛火的那一刻,我心中自语:“对不起,沈雪飞,毁了你绝色的脸,别怪我。”

烧焦的刺痛中,我看到安庆绪的震怒,我看到他志在必得后的失望之色,好痛快呀,我笑了。所有的人都说我疯了。芸儿和玲玲知道,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没有。

我是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自己的贞洁与坚持。身逢乱世,每个人都有最后的选择。

床上躺着的时候,会有人来换药,也会有人端来煎好的药。自从清醒以后,我就令芸儿把药偷偷倒掉,也会告诉医女留下脸上外敷的药,由芸儿为我换药,但是实际上在医女走后,我并没有换药。对此,玲玲十分不解。我知道,大内宫中有的是去腐生肌不留疤痕的良药。然而,我不能用,恢复了容颜又该面临怎样的境遇呢。

所以任由伤口反反覆复、发炎、生脓、结痂。这种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在疼痛袭来的时候,我会放纵自己的眼泪。烫伤最忌沾水,何况是咸咸的泪水。

我知道,我是故意的。毁灭吧。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有时候玲玲怕我闷,会故意跟我说话。也会说一些外面的情形。而此时外面的消息对我而言,只是更加悲凉。安禄山在神都苑内的凝碧池畔宴请群臣,与我们一同从长安押送至东都的那些伶人迎来了灭顶之灾。

乐工和舞伎们被逼着奏乐伴宴,这是一场在钢刀威胁下的演出,伶人们都歔郗泪下,惹得安禄山大怒,只有一个叫雷海清的乐工与众不同,兴致盎然,演奏的琵琶,惊闻四座。安禄山很是高兴,让他上前领赏。谁知,走在近前的雷海清高举琵琶向安禄山砸去,满座震惊,自然是没有伤到安禄山,只是惊吓之余有雷霆之怒,所有的在场伶人均被处死。而雷海清临死之前面朝着长安的方向放声痛哭,这使得安禄山大为恼怒,最终下令将其肢解而死。

谁言商女不知亡国恨?

这些伶人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生命捍衞了大唐的尊严,也捍衞了自己。

不知道远在蜀地的玄宗听闻此事,会作何想。战乱一起,君王避走,而一切苦痛都由身处最底层的百姓承担。这一切究竟是谁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