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训练长,个个都跟鬼似的,上天摘月,下墓捞死人骨头,只当初他不过是个江洋大盗,奈何一时间手头紧张,又被官府追杀,便衝着那招兵高额的粮饷过五关斩六将地进了这听都没听过得飞羽鬼衞。
等进去了才知道什么叫——坑爹!
进去的训练科目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些练各种武器,而是——去盗墓!
这种生儿子没屁儿眼的事,寻常人自然不肯干的,奈何遇上这些恶鬼训练长,一个个地被踢下那据说是前朝皇族的古墓里头,各种惊吓、各种被诈尸的“粽子”、“飘尸”追杀自不必提,好容易剩下半条命活着出来了,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那些“粽子”、“飘尸”不过是这些训练长们的‘小杰作’。
后面各种匪夷所思、精彩纷呈挑战极限的训练的让他们所有人都瘦了二十斤,尤其姓白的这个训练总长,长了个娃娃脸,成日里笑呵呵的,却是个恶鬼中的恶鬼,不操|死他们不罢休,而且手段狠毒,他们这些新丁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了,反而彻底激发了他们的血性,誓要团结斗恶鬼。
几乎跟这些训练长们水火不容,但是就在这样的恐怖、高压、生死相搏的训练里头,他们性子里那些由于成长背景不同的棱角渐渐地磨平契合,如今就是他这样独来独往惯了的江洋大盗,竟然在混上个组长之后,觉得这么呆在这兄弟大把的地方倒也没有当初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居然乐在其中,好容易训练了两个月,他们居然发现自己真的身轻如燕,原本有功夫的,如今轻功更妙,原本没功夫的,手上都练就一身能利用身边一切东西当成致命武器的本领。
那神秘又高高在上的飞羽督衞大人验收了他们的训练成果以后,要让他们去试试刀子,他们乐呵半天,兴奋而来半个月,终于出发来到中京。
结果第一件事居然还是去——盗墓!
结果他们就在这中京附近的群山之中把以前那些不知什么诸侯国的墓都掘了个遍,就在他们都以为自己成鼹鼠的时候,督衞大人大发慈悲地带着他们这些各个训练组的组长们来中京吃上最贵的酒楼了!
张老二看了眼那优雅地坐在窗边的督衞大人,又瞅瞅白起,忽然舔着脸道:“督衞大人,咱们等的人什么时候到?”
西凉茉瞅着张老二片刻,目光悠悠,轻笑:“张老二,你这秦岭独狼的江湖名头倒是名不虚传,看出来了本督衞在等人嗯?”
这个大块头,眼睛倒是极为尖利的。
张老二一惊,不想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底细,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嘿嘿笑了起来:“督衞大人过奖,不过既然进了飞羽衞,自然也不再是什么独狼了!”
西凉茉看着他眼里一片坦荡,勾了下唇角:“很好,既然你们问了,我就说,咱们是在等人,等着远方来的贵客,不过他们会自己找上咱们的。”
张老二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和身边那个精瘦的汉子交换了个眼神,满足地点点头,他张老二是带着兄弟们的猜测来的,既然料定了他们是真的有仗要打,而不是只来中京打洞当地鼠,他们就满足了。
西凉茉起身走到了窗边小阳台外,看向远处那白帆点点,忽然对着跟着她出来的白起道:“你选的这批人确实有不错的长处,只是别逼得太过,若是逼得人心生恨,只怕不好收拾。”
白起笑了笑:“小小姐放心就是,他们要不恨我们,按着里头不少都是张老二那样的刺头性子,哪里能将自己兄弟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咱们六字诀的人最能耐的地方就是齐心同力不是么?”
西凉茉微微勾了下唇,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别玩过火了就成。”
白起拱手恭敬地道:“是。”
而就在此时,张老二忽然粗声粗气地在房内问:“督衞大人,这东西忒好吃了,咱们兄弟整日里在林子吃地瓜、打野鸟,许久没有吃上这样的味道,能给兄弟们带点儿回去不?”
他们这一批出来了三千人,大部分都是斗字部和阵字部的,能够跟着西凉茉出来这临云楼的都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一批。
西凉茉和白起闻言,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可以称之为满意的东西。
能在这种时候依然记得自己的兄弟,这些人算是成为一个合格飞羽鬼衞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西凉茉转过头看着他们微笑,干脆地道:“自然是可以的。”
一群大老粗们欢呼了起来,不少人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楼下冲去。
此时,西凉茉忽然感觉身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敏感地一下子转过身去,一道反射的日光亮点微微一闪,正巧映照在她的瞳孔里,她瞬间眯起眸子,但那光点瞬间就消失了。“督衞大人,看来咱们要等的鱼儿游进来了。”白起神色深沉地道。
西凉茉点点头,勾了下唇角:“很好,自打上一次他们顺利地在剑门镇得手之后,如今想必正是进一步试探的时候,一会子我先下去,你让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白起点点头,笑着舔舔唇角:“好,没有问题,罗斯和云生都在楼下等着您了。”
西凉茉点点头,一转身,便转会房内,迳自下楼去了。
白起则坐在了她原来的位子上,笑眯眯地看着那些在做最后饭菜扫荡的鬼衞新兵:“别吃得太多吗,咱们的客人马上就要到了,若是一会子咱们要干架时候,谁受伤了,就他娘的给我在古墓里睡棺材去!”
张老二等人抬头露出一种堪称猥琐的笑:“总长大人,放心就是了,论干架,是咱们这些人除了干老娘们之外嘴巴爱干的事!”
众人哈哈大笑。
白起憋不住笑骂:“滚你娘的!”
且说西凉茉这一头下楼的时候,这临云楼的门外已经吵闹了起来。
“你这家掌柜好不识趣,你可知道你在跟什么人说话,竟然敢如此放肆!”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了整座酒楼。
那门口的二掌柜有口难言,只能黑着脸对门口的人道:“几位是什么人,咱们真不知道,就是九千岁驾临,咱们这裏也是被人先包了,自然没有让你们进去用餐的道理。”
他是打死不会让这些看起来像客商,但是气势非常的几个人进去的,且不说大哥还在那些乞丐们的刀下,就说现在不管来人是什么身份,一旦看见了他和大哥的酒楼里在接待那些乞丐,他的酒楼就妥妥地完蛋了!
这些人里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娇小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漂亮得过火,只是他眉宇间一股子阴冷之气看得让人很不舒服,他危险地眯起眼:“老板,你真的不让咱们进去么,我记得我早就让人过来定了桌!”
那二掌柜看着他漂亮的脸蛋,随后点点头:“这我也很抱歉,不如几位下午来,咱们必定给七折优惠!”
另外一名戴着兜帽的瘦高个子年青人冷冰冰地道:“你觉得我们缺钱么,还是看不起咱们?”
当初也是慕名此间酒楼味道不错,乃中京之中最为着名的酒楼,所以还让人循着规矩在这裏定了台子,不想竟然有人胆敢放他们鸽子,他们还从来没有进不去过的酒楼!
他那双眼中阴冷如刀的光芒看得二掌柜心惊肉跳,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只能立刻缓和下脸色,想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柔却带着三分嚣张的声音。
“怎么,今儿临云居已经被我们包下来了,几位速速离开,莫要打扰了本公子的雅兴,若是有需要的话,明儿请早!”
那二掌柜一听这把吊儿郎当的声音,顿时心中暗自叫糟糕,他一回头果然正巧看见那位俊秀的白衣公子站在楼梯上,手里摇着扇子,朝着他的方向露出淡漠的笑容。
西凉茉那笑容里毫不掩饰的傲气让对方人群里漂亮得过火的小公子顿时恼了,冷笑道:“你们真是好生霸道,咱们今儿如果一定要进这酒楼里,你待如何?”
西凉茉慢悠悠地走过来,那小公子周围的高大护衞们立刻目露凶光地往前一站,但西凉茉仿佛一点都没有将对方的人放在眼中,但是她身后的罗斯和周云生自然是不能让她独自靠近那些人,便紧紧地跟在后面,西凉茉只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面前的小公子,似笑非笑地道:“不待如何,只是会把不识趣的人全都扔了出去而已。”
“你好大的口气,且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那小公子怒起,这辈子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就是他的父亲与母亲都只会将他捧在手心。
罗斯浪漫的天性让他对美丽的人一向都很会多几分怜惜,见那小公子这么生气,便微笑着道:“小孩子要乖巧一点才有人喜欢。”
却不知那小公子这辈子最恨人说他像小孩子,眼中顿时闪过厉色,但是却被他身边那个高个戴着兜帽的年青人给握住了肩头,方才没有开口,但西凉茉将他愤怒的眸光收在眼底,添油加醋地道:“那是,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孩子,一个不小心被划破了脸,多可惜?”
说着,她甚至伸手在那小公子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这一下等于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调戏,一下子就激怒了对方。
那小公子瞬间脸色都铁青起来,手上一抖,一把长长的分水刺握在手中,就狠狠地朝西凉茉的喉咙间捅去。
西凉茉早有防备又怎么可能让对付刺伤自己,她身形一动,迳自避开他手上的分水刺,单手一抬钳制住他的手腕,对着他挑眉道:“啧,这么小年纪,就出手这么很辣,你爹娘没教导过你对待大人要有礼貌么?”
那少年一刺不中,又听得西凉茉在那里不断地刺|激他,几乎算是暴跳如雷,他也不说话,只朝西凉茉脸上吐口水,然后手腕一扭,一连朝她攻去十八招。
西凉茉只觉得他招式怪异,而且处处下手很辣,全部都是夺人性命的招数,不由危险地眯起眼,随即毫不客气与他对战了起来。
既然两家的主子都开打了,其他手下们焉能有不动手的道理!
只见那少年的护衞们一言不发,满面怒色地直接抽起刀子就向西凉和罗斯他们杀将了过去,而且路数都是一样的招招致命,完全没有打算给对方留下活口!
那高个子的戴兜帽的男子阻止不及,眼中亦闪过阴冷神色,抬手也使出武器杀了过去。
既然不能全然息事宁人低调行事,那么就干脆杀人灭口,速战速决好了,反正对方一个中原人并两个西域人也不多!
而很明显他们带来的十几个护衞也深谙主子的行事作风,手上毫不客气,招招阴狠毒辣。
周云生是他们中武艺最弱的,但是连着对付三个围攻他的侍衞,倒也游刃有余,只是他忽然一扭头,单手接下一枚银针,他一看上面闪耀着蓝盈盈的光,分明是染了剧毒的。
而与那少年缠斗在一起的西凉茉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冷笑一声,忽然扯高了嗓音:“弟兄们,有人来砸场子了,风紧呼!”
此吆喝声才落,那高个人的年轻心中顿时闪过不妙的预感,果然他一抬头,就看见高高的楼上一下子就冲下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大汉,人人手上不是弯刀就是鈎子,但是更多的还是用一种看起来很奇特的九节铲子。
那种气势、那种模样还有身上传来的馊味顿时就将与西凉茉几个人缠斗在一起的十几个客商打扮的人都震住了。
西凉茉看着他们嘿嘿一笑,像那些地痞流氓一样捋起了袖子,指着他们瓮声瓮气地道:“就是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们来挑咱们的场子,抢咱们的吃食,欺负咱们人少,弟兄们,咱们该怎么办?”
那客商一伙心中暗自怒骂,这谁欺负谁人少呢!
“打他们狗日的!”几十个‘乞丐们’异口同声地大吼一声,然后哗第一声冲了出来。
那高个青年不过见西凉茉一身华服,长得唇红齿白,一身流里流气的做派,只以为是哪里来的纨绔子弟佔着酒楼而已,却不想对方的背景这么出乎意料。
看着那飞扬的尘土、满脸被抢了鸡鸭鱼肉而异常愤怒的乞丐大汉们携带这销魂的臭味气势汹汹地扑下来,高个青年立刻当机立断一把扯住那个还打算拿吹针暗算西凉茉的少年向酒楼外狂奔而去!
其他侍衞见自己的主子都跑了,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也立刻扯呼了!
但是对于打算抢走自己好吃的‘乞丐大军’们而言,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对方,自然是拔足狂追。
于是这宽敞的大路上就上演了一场让众多中京人津津乐道许久的乞丐狂奔记。
周云生看着被追得落荒而逃的那些背影,向西凉茉走了过去,笑道:“什么时候让张老二他们回来?”
西凉茉慢条斯理地负手上楼:“等会吧,刚才都是他们吃,咱们可还饿着肚子呢,顺便庆祝咱们和西狄特使们的完美初次会面。”
罗斯大力地点头表示赞同。
周云生挑眉道:“你就不怕他们根本没有认出咱们的‘身份’来?”
西凉茉摸了摸下巴:“西狄人应该没那么蠢吧,认不出来,咱们就再揍他们一次好了。”
一座不起眼的黑瓦白墙的平房里,有人愤怒的声音几乎划破了围墙:“哥哥,你是疯掉了么,咱们今儿居然被那些乞丐追杀得满城跑,狼狈之极,我只是打算去烧死几个臭乞丐,你却拦着我!”
那坐在八仙椅子上戴着兜帽的年轻人冷淡地瞥了一眼那美貌少年:“你能长点儿脑子么,你以为那些人是乞丐,今日和你动手的人是乞丐头么?”
一名颇有点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摸着自己的胡须不点头道:“没错,为首那年青人身上的气势虽然刻意掩盖住了,但绝对不是寻常的地痞头子、纨绔子弟能有的,他身上有一股子兵刀一样的锐气。”
那美貌少年顿时有点气短:“他们不是乞丐还是什么,难不成是贼么!”
那年轻人倒是冷淡地道:“没错就是贼,你没看到他们手上拿的那些武器么?”
“那些武器有什么特别的,乱七八糟的。”那少年撅着嘴儿道。
“没什么特别的,但那是盗墓贼最常用的洛阳铲和扒骨鈎,他们就是咱们一直在留心的那伙大盗!”年轻人淡淡地道。
年轻人瞬间睁大眼:“哥哥,你说他们是……但是怎么可能,他们一向出没在群山峻岭,怎么可能那么光明正大地去酒楼里吃饭闹事?”
那中年人抚摸着胡须,悠悠道:“小主子,您不是也以为他们都是乞丐么?”
那少年瞬间窒了窒,随后冷嗤了一声:“然后呢,今日咱们已经和这一伙盗墓贼给结下梁子了,你怎么以为他们会帮着咱们领着西狄大军绕路进袭中京?”
早前他们就专门暗中调查过这条大军进袭之路,虽然一次小规模的袭击战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两个镇,证明了此地图是真的,但是深入敌国腹地还是需要向导,还有什么人比只认钱的贼更好的向导,尤其是这种完全放弃了道德只为钱而生又对所有小路最熟悉不过的盗墓贼最合适当向导?
那年轻人沉吟了片刻,露出个自信的冷笑:“熙熙攘攘,天下之人皆为利来,何况他们掘人祖坟,杀人越货,有了钱,自然是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