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结婚了……是嘛,恭喜你。”
听到这个消息,穆勒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还有些为她高兴。
毕竟像妮维娅这样在富有家庭长大的漂亮姑娘,若是陪着像他一样的失败者去挨饿吃苦,那可真是完全不可接受。
“你还好吧……穆勒?”
“我好着呢,你没看到么,我在笑呢,我是真心恭喜你的,妮维娅小……哦……瞧我这脑子,都冻傻了,不是小姐,是妮维娅夫人。”
这话更加重了妮维娅的愧疚感,她颤抖着,抽泣着说道:
“你家出事以后,所有人都劝我离开,但我不肯走,是母亲派人把我押解进一辆马车,去了外地,
到地方我才知道,是去和人相亲,我又打又闹,惹得人家父母不高兴,可那小伙子却一直安慰我,还说尊重我个人的决定,愿意帮助我逃出去,而且……他说……他说他爱我,是真心的。”
听到这里,穆勒感觉好多了:
“一个好男人,正派人,很难得,你应当珍惜他,这世道,好人已经不多了。”
妮维娅满是愧疚的目光仍在躲避:
“好人……是啊,古特曼是个好人,你刚才已经见过他了。”
“是啊,见过了,还握了手,他是太好的人了,他对穷苦人也有礼貌,而且还对国家满怀热情,我也喜欢他,你一定会幸福的。”
“哦,天呐!穆勒,别再折磨我了!
拜托你,狠狠骂我几句,打我一巴掌好吗?
我愧疚的要发疯了!我背叛了你,爱上了别人!”
妮维娅神情激动,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小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
“杀了我,这样才能令我好受些。”
“你疯了?危险!”穆勒吓了一跳,一巴掌打落了水果刀:
“别傻了……小妮,你还不懂么?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可是……那张契约还在……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家准备了嫁妆,你也准备了房子和结婚戒指……”
“别说了。小妮,房子被债主收走了,戒指也卖了,现在的我孑然一身,连养活自己都够呛,哪里还能做你的未婚夫!看到你过得好,嫁了个好人,我就安心了!”
“可是……穆勒宝贝……你这样子……也太憔悴了!”
“你还没看出来么?我……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穆勒叹了口气,他才20出头,却是神情疲惫,头发油腻,胡子拉碴,形貌枯槁犹如耄耋老翁。
这时候,妮维娅才看清楚,
曾经那位令她倾心的,那位奴隶商人家的大少爷穆勒早已经死了,面前这位浑身尿骚味的穷苦工人满脸沧桑,似是老了二十岁,就连气质都变了,
穆勒那份独属于热血青年的的棱角与锐气,因为四处碰壁,早已经被打磨平整了,曾经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暗淡,令人心痛。
穆勒已经对索兰王国腐朽的官僚体制彻底绝望,曾经热诚的心脏已被冻结,他已经对残酷的现实举起了白旗,只有靠烟草和烈酒麻痹自己。
妮维娅抹去眼泪:“恭喜你,穆勒,也恭喜我自己,我们踏入了成年人的,虚伪的世界,一切不切实际的少年幻想也随着成长烟消云散。”
“小妮,你丈夫从邮政局出来了,我不想害你,装作不认识吧,从此再不相见!”说罢,穆勒拔腿便走。
妮维娅却拉住了他,塞给他一张小纸片:
“这是我丈夫的名片,背面印着他的办公室地址,他是王国官员,或许能帮到你,答应我,一定要来找他!”
穆勒点点头,把名片塞进军大衣口袋里,匆忙离开了。
古特曼男爵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封信件:“亲爱的,你怎么和那工人交谈这么久,你们之前认识么?”
“不……不认识……”妮维娅撒谎道;“他只是向我问路而已,咱们走吧。”
在路上,到处都是挂满条幅的征兵报名点,联军即将向着盘踞在东部的巫毒教会发起最后的进攻。
回到工厂,在考勤处登记以后,脱下破军大衣和破棉裤,工人们赤着上身投入工作,身边都是灼热的钢水,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工厂老板带着几位未成年少女参观工厂,他从口袋里拿出棒棒糖给她们吃,这些都是贫民窟的孩子,看到糖果眼睛都直了。
“跟我走,孩子们,我办公室里有的是糖果,还有洋娃娃,咱们上楼去玩儿。”
穆勒听到了这一切,他本该麻木地充耳不闻的,不知怎么的,曾经的热诚想法再次冲击大脑,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了。
完成一天的繁重劳作以后,工人们都累得直不起腰来,互相搀扶着回到职工宿舍,舍友打了几把扑克牌,很快便呼呼入睡,只有穆勒一人坐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