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朱守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大声。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锦曦换了下姿势,拿着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锦曦如今却不想出府,总觉得最近每次出府都遇到不好的事情,人变得懒散起来。徐辉祖见她把府中的兰草全部移走,再不养兰。有几分了然也有几分欣喜。
这日他跟着朱守谦一同来到绣楼,见锦曦懒洋洋的靠在榻上看书,对他们的到来不置一词便柔声道:“锦曦,今日端午,你换了男装与守谦去观灯游玩吧。听说,今晚秦淮河上还要选花魁,甚是热闹!”
选花魁么?锦曦自然就想起了落影。那般千娇百媚的人儿,若是去争花魁,李景隆必然要前去捧场,掷千金博红颜一笑才不负他的风流之名呢。
“大哥,最近身子乏,不想动。”
“锦曦,你闷在府中久了对身体不好,走吧!”朱守谦热切地说道。生怕锦曦不去,又加了一句,“我,八月娶妃后去了广西,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锦曦心中一软,看朱守谦殷切地瞅着她,想起他平时的好处便点头应允下来。她懒心无肠,竟没注意到大哥眼中飞快掠过的喜色。
“殿下,靖江王足不出户,李景隆日夜混迹柳巷。魏国公长女并无画像。传言体弱多病三岁抱入栖霞山庵堂休养,才回府一年多。常居后院绣楼,深居简出,足不出户,甚是娴静。”
朱棣安静地听完,突问道:“徐辉祖呢?”
“听说端午要陪着太子夜游秦淮,皇上已经准了。”
“夜游秦淮?”
“听说靖江王要去观灯。”
“看来今年端午秦淮河上真够热闹的,去,打听清楚了。今晚选花魁他们支持何人!”他淡淡地吩咐道。
燕三突道:“属下该死,还有一事,殿下生辰之后,李景隆遣媒人去魏国公府提亲,魏国公尚未回府,徐辉祖当场回绝。听说徐辉祖还拉着妹妹去烟花地寻到李景隆,当面斥责李景隆。魏国公千金见比不得落影娇媚,伤心离去。”
朱棣眼睛一亮,嘴边渐渐露出笑容,李景隆事事求完美,他怎会看上那个泼辣娇女?真的上心了?若真是上心,又怎会在提亲后又混迹在烟花柳巷?魏国公千金体弱多病?去那种地方寻人也不嫌丢人!他哼笑了一声。
“还有,听说秦淮五艳中,落影楼的落影姑娘与李景隆甚是交好。今晚争花魁听说李景隆与靖江王都下了重注。”
朱棣剑眉一扬,兴趣来了。
“殿下,皇上有旨,请你入宫。”侍从急急来报。
“燕三,你给我盯紧了,这事越来越好玩了。”朱棣吩咐完,换了衣裳进了宫。
朱红的宫墙延绵不绝,金黄的琉璃瓦直铺到了天尽头,每每踏着金砖进宫,朱棣就有一种孤单涌现,走在这裏,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只感觉自己是一个人。
自从搬进皇城,天就变得小了,却还得老老实实在裏面圈着。动静之间都觉得在台上演戏,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瞧见说行差踏错。朱棣微微扯动嘴角,凤目冷冷从面前的汉白玉栏柱上的腾龙转过。
心裏暗暗叹了口气,定定心神,他敛眉顺目的走进了乾清宫。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伏地三叩后,他起身垂手肃立。
“棣儿,诚意伯刘基去世了,朕心裏难受,又闻彰德、大名、临洮、平凉、河州受灾,你带朕的旨意去凤阳,如果灾情确实,就免了那几处三年的赋税吧。”
“儿臣遵旨。父皇,赈灾事宜不是大哥在主持么?”
“地方太多,他身处南京,如何得知地方情况,你代朕去瞧瞧。”
朱棣心中打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地方有情况?为什么叫他去?习惯性的在心裏思考父皇的每一句话,嘴裏已恭敬地回道:“儿臣这就打点行装去凤阳。”
“不急,过了今儿端午再去吧。”
“是!”
“棣儿,”马皇后温和地叫住他,“关于立妃之事,缓缓再说,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父皇母后作主便是。”朱棣恭谨地说道。
朱棣走后,马皇后看了眼皇帝,叹了口气:“魏国公之女……”
“知道了,朕现在也无心思,以后再说吧。”
马皇后松了口气,委实对那天见着的魏国公千金没有好感。
这日端午,夕阳还留余辉,照得十里秦淮金波荡漾,两岸金粉楼台栉比鳞次,河面上画舫小舟穿梭往来。只待日沉远河,这端午灯会便将热闹登场。
朱守谦包了条花舫,与锦曦坐着等待好戏开场。这回他有了事先准备,如数家珍似的给锦曦介绍起今晚最有希望争得花魁的几家青楼来。
圆月初升,温暖澄黄高悬于天幕。秦淮河上灯影飘缈。华灯璀璨的彩舫,高官富商的大船,歌女的小艋舟穿梭往来。丝竹之声渐起,十里长河如梦里的仙境,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来了来了,”朱守谦兴奋的喊起来。
锦曦走到船边,河上缓缓出现几艘灯饰华丽的花舫。
“那是景玉阁的花舫,头牌姑娘唤绣春,年方十六,一手好琵琶。那是夏晚楼的,头牌姑娘名流苏,年方十七,擅书画诗词。那个香飘院的,头牌姑娘叫兰归,年方十六,擅舞。还有这艘,是暧香院的,头牌姑娘是红衣,年方十五,年纪最小,歌喉也是一绝,现有就是咱们所在的落影楼的落影姑娘了,琴声绝唱。”
朱守谦摇头晃脑地说道:“秦淮最负盛名的五姝,还有那艘,那是落影楼的,落影姑娘色艺双绝,今晚争花魁真热闹啊!锦曦,你知道么?李景隆可是赌上了落影,我下了重注在红衣身上,我最喜欢听红衣唱曲,看谁人能与红衣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