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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 你不得不佩服小燕子的运气, 不管多么不可能的情形下, 她总能令人不可思议地逃脱。当小燕子从她口中的“干车棋社”逃到会宾楼的时候, 额色尹手下负责盯梢的人正在打哈欠。小燕子叫嚷而来,场面热闹得让无聊得想睡的人也往会宾楼看了过来。这一看, 就挪不开眼来——蒙丹!
小燕子吃饱喝足开始哭诉凄惨遭遇、抱怨永琪害她遇到公狼母狼的时候, 额色尹的两个手下兵分两路, 一个继续盯梢, 另一个飞奔去报信。永琪这几天白天都在外头转悠, 找不到人就蔫头搭脑地回来,问一下柳青柳红,小燕子有没有到这里来了——宫里已经没了小燕子的位置,她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今天还真让他等到了小燕子,不由大喜过望。听了小燕子的遭遇之后,永琪愤愤难平,跟着小燕子去了棋社,要帮小燕子出气。福尔康眼下唯有永琪能够指望,又想着帮忙蒙丹, 自然也是一路。小燕子见有人撑腰,威风了起来,换了衣服, 捞起鞭子要去报仇。
正在砸闹间, 巡城御史带人来了, 小燕子的包袱也找到了, 福尔康眼尖,在小燕子翻拣包袱看有没有丢失物品的时候一眼看到了一样东西——腰牌!这是乾隆为了让小燕子给香妃解闷而给她的进出宫门的腰牌,福尔康的心跳突然变得快了,捏了两手的汗。巡城御史正高兴自己治下的地盘无人闹事,就出了这档子事儿,连忙带人赶了过来。小燕子还要给棋社老板灌“黑白棋子汤”,只听得外面一声扰攘。
此时正是黄昏,是人们收拾手上工作、回家吃饭的时候,六部官员也不例外。棋社外面太热闹,左右堵了几条街,被拦着回家的道儿的人遣人问来了。合该乐克辛苦,三阿哥永璋被指到礼部历练。大比都完了,还有什么可历练的?不过是乾隆为安其心,也是照顾他身体不好,让他到个比较清闲的衙门先熟悉状况。乐克对永璋很恭敬,永璋心情还不坏。十二年的习惯使然,永璋一点都不嚣张,礼部上下对这个不指手划脚的阿哥还挺满意。与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一个说一个听,了解完情况,一块儿下班回家。正遇到这场闹剧。
乐克眼皮直跳:“五阿哥,这两个人犯了什么罪,自有刑部来管,有天大的罪过,也要先定罪再受罚,岂能因您一己之怒,而行‘非刑之诛’?”
永琪语塞,小燕子不干了:“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坏?你这么护着他们,一定是个贪官!”
永璋不能不出面了,他不理小燕子,只管端起哥哥的身份来跟永琪说话:“老五!你堂堂一个阿哥,不在宫里读书,不在堂上办差,怎么能自降身份跑到街上砸店?有什么事,吩咐底下奴才跑一趟不行么?快散了罢!真要是看不惯,把人捆了往顺天府一扔,不就完了?这么闹着,满街的人看热闹,还嫌不够丢人啊?哪家女人被坏人关了,为名节着想不是遮着掩着的?你还怕人不知道?”
乐克听了连连点头:“把这两个捆了送顺天府去,余下的人都散了吧,赶在宵禁前都回家去。”他是前任左都御史,又是现在任左都御史的族亲,御史们乐意听他的话。更何况前头还有个三阿哥顶着,御史也想早点儿回家吃晚饭,招呼人捆了棋社老板走了。街上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三三两两议论着回家了,今天晚饭有八卦佐料了。一个携箫佩剑的年轻人挑一挑眉,带着一抹冷笑离开了,阿哥么?
乐克非常敬业地家都没回,拉上永璋直奔紫禁城递牌子请见。永琪还在安抚小燕子的空档里,乾隆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一场闹剧。当永琪为了小燕子过来找乾隆的时候,乾隆眼皮都不抬:“朕只知道还珠格格已经死了,你从哪里弄来的冒牌货?不要思念过度就脑筋不清楚了。你去看看你的书房吧,看重修得可还满意?”说完,甩袖子去看香妃了,心里暗骂,真是祸害遗千年!
到了宝月楼,乾隆见香妃无精打采的样子心疼了,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老佛爷说得对——“你就是对她太好了,什么都依着,惯的!看看那个小燕子,一不如意居然用出走来要胁永琪,不就是给永琪惯出来的么?你要香妃跟她在一起,是不是让香妃学着小燕子,不把对她好的人当回事儿?”乾隆舍不得虐待香妃,但也不再有求必应了。
永琪只能把小燕子托付给会宾楼。小燕子早忘了逃出棋社之后看到永琪时的感动:“我才不稀罕做这个格格呢!动不动就要打板子、掉脑袋的,有什么好?你也走!”一扭脸,“尔康、师傅,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含香吧!”小燕子跟乾隆的梁子结大了,偷起他的妃子来更不需要有罪恶感了。永琪里外不是人,只管坐在一边生闷气。
福尔康的方法也简单,利用那块腰牌。如果不是因为尔康在紫禁城嚣张地“大爷”当了好几年,很多人都认识他,他更乐于亲自进去找一下紫薇诉衷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利用腰牌与香妃联系上,这个好办,冒充宫里赏赐或者传话的人就成,乾隆隔三岔五就遣人去宝月楼大家都习惯了检查也不严格,有着腰牌就能进去。掐好了点儿,在乾隆上朝的时候进去,赶在他下朝之前出来。蒙丹急切地连连点头。
尔康感叹:“如果不是含香身上有香味儿,使个掉包计让她用腰牌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会宾楼里坐了个“一箫一剑走江湖的人”,唯恐无人注意似的大声吟诗。小燕子的兴趣全在他的那把剑上,跑过去一顿抢,又是一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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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儿的问题,也不用他们担心,老佛爷为他们解决了。
这日,宫中荔枝熟了,老佛爷正与钟茗商量分赐荔枝的事儿。紫薇诧异道:“荔枝不是南方佳果么?我读过白乐天的《荔枝图序》说是‘荔枝生巴峡间’,还有‘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现在已是七月末,虽是荔枝成熟期,可是,这荔枝如此新鲜,就算是快马,也没这么快的吧?”
晴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马再快,也没有从枝头上摘下来的快。这是闽粤一带贡上来的荔枝树,取当年结实将熟的荔枝树,苗株不能太大,要小一点儿的,移到盆里,用海船从海上运进京的。到了时候,从枝头上摘下来就成的。”
老佛爷这会儿很慈祥:“今年的荔枝,多分紫薇六个,也尝尝味儿。”六个已经不少了,宫里多少妃嫔,位份低的连壳儿都见不到,宫外还有各王府、宗室,能捞到两个就算恩典了。
正在此时,唐嬷嬷蹑手蹑脚地走了起来,对老佛爷小声道:“老佛爷,延禧宫那位,临产了。”
老佛爷抿了一下嘴:“知道了,皇后,你盯着点儿罢。”
钟茗起身应了,得,荔枝分不成了。
“晴儿,去把单子拿来,咱们再来合计一下。”呃?老佛爷没受影响?
令妃这一胎生得并不顺利,虽然不是头胎,可是这回的胎儿个头有点大。令妃被勒令闭门养胎,钟茗与老佛爷两人虽然关了她,面上的其他事情还要做得好,各式补品没有断,更兼令妃自己也注意。十四阿哥早夭,未尝没有体弱的原因,这回令妃加倍小心,没少进补。偏她不能出门闲逛,闷在延禧宫里不活动,把胎儿养得营养太足了,生产的时候令妃吃够了苦头,其困难程度根本不像是已经生产过三回了。
直到次日傍晚令妃才产下一个男婴,这便是十五阿哥了。虽然脱去半条命,令妃的抑郁,在有了小阿哥之后,就一扫而空了。老佛爷皱紧了眉头:“罢了,天意如此罢!”话这么说,老佛爷也没有给天意的面子,既没有亲自去延禧宫看令妃,也没有命人把十五阿哥抱来看一下。给令妃的赏赐,一分没少可也一分没多。洗三当日,老佛爷只让孙嬷嬷去颁赏。钟茗倒是去看了,十五阿哥生得白胖,小胳膊跟藕节儿似的,只可惜是个方脸,就显得不如圆脸那么可爱了。
钟茗给的添盆也不如十四阿哥时丰厚,甚至可以对令妃说:“清心静养才是福气。”终于有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刺令妃两句,钟茗也不会憋着。延禧宫的奴才低眉顺眼地垂手听着,也有几个不以为然的。生个孩子脱去半条命也不能掩盖了令妃的好心情,她很清楚皇上没剩几个皇子了,只要生下了儿子,她就有翻身的希望。皇后这样说话,正印证了十五阿哥的重要。
舒贵妃也到场了,难掩眼中嫉妒,舒贵妃跟令妃暗中较劲这么多年,位份上现在是高了一头,可是没有儿子,再高的位份也觉得凄凉并且日后一定会凄凉,除非能抱养一个只认养母的阿哥。其余各妃心中也不好过,贵妃的位子还空着呢!心里再不高兴,礼也要到了,这就让人更不高兴了。
乾隆的生日在八月,算来此时五十了,五十岁的年纪还添了个儿子,也算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了。乾隆心情好了不少,亲自去看了一下十五阿哥,见十五阿哥生得健壮,笑着点了点头,对令妃道:“你辛苦了。”
令妃感动地说:“只要能为皇上产下阿哥,奴才又有什么可辛苦的呢?”
乾隆又安抚了几句,赐十五阿哥名永琰,这才离开。
乾隆脚步是带飘的,永琪变得不可理喻,他更加伤心儿子不够使,这个时候令妃生了个阿哥,让乾隆愿意原谅她的所为,无论如何,获一麟儿都是件好事。由新生儿就想到自己雄风依旧,还能再生更多好孩子。要是含香能给他生个孩子该多好?唔,也许生个满身香味儿的漂亮格格?乾隆按耐不住了,含笑跑到宝月楼。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不假,乾隆色迷心窍,理所当然地挨了香妃一刀子。他还不愿意声张,悄悄地到宝月楼换药,每天也不敢翻牌子。不翻牌子也就罢了,他还自己一个人睡。弄得老佛爷问钟茗:“皇帝这是怎么了?”
钟茗低头想了一下:“皇上许是累了?”
老佛爷道:“累到不翻牌子,累到白天看香妃、晚上自己睡?召他身边伺候的人来问!”乾隆此时正在宝月楼换药,他身边伺候的小路子因为留守养心殿就被拎了过来。小路子是那拉皇后放在乾隆身边的眼线,钟茗自然也就接手了这条线,只是并不常用。小路子见钟茗没有阻止的意思,一五一十把乾隆衣服有血迹等都说了出来。
老佛爷对永琪不抱希望了,只是不乐见永琪继位而已,再不肖,永琪还是她孙子,没有真有不让他做阿哥的道理。正在追究会宾楼收留小燕子的内幕,转脸一看,孙子的事儿还没了结,儿子又负伤了。如果说永琪出了什么事,老佛爷还能稳住的话,乾隆受一丁点儿的伤,老佛爷都无法安坐。老佛爷大吃一惊,可乾隆还没事人一般看不出点受伤的迹象朝照上、安照请,老佛爷只能压下所有怀疑。乾隆请完安走了,奉老佛爷之命去会宾楼的桂嬷嬷、金锁回来了。
老佛爷心中对永琪的定位一变,行事策略也随之改变,肯下狠手了。虽然早在老佛爷还在五台山的时候,乾隆已经派傅恒等查过小燕子的底细了,老佛仍是谨慎地命人再去探一探消息。
她还记得会宾楼的老板对紫薇算是有恩,并没有直接封了这个地方,而是让桂嬷嬷去问话。紫薇与金锁对柳家兄妹的感观还是不错的,紫薇得了信儿,急急地为柳家兄妹求情。老佛爷也知道一点柳家兄妹收留孤儿老人的事情,对他们的印象还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跟小燕子搅在一起。金锁知道宫里的嬷嬷固然有分寸,然而小燕子未必会对嬷嬷们客气,自告奋勇陪桂嬷嬷同去。
小燕子很愤怒,桂嬷嬷来找麻烦就罢了,金锁怎么也上门问罪了?金锁对柳青柳红道:“小燕子这个样子,恐怕不能够安静下来说话的,老佛爷只让问你们俩的话,还是让她先回避一下吧,小燕子,柳青、柳红都是会武功的人,你那个‘宫里来的人会欺负柳青柳红’的话就先不要说了吧?柳青、柳红,你们能离了大清这块地方么?不要说我什么的了,离不开,就先听话吧。”
柳青有点激动,柳红在沉默,两人都没有反对金锁的话。小燕子哼哼叽叽地跑去找蒙丹练剑了。柳青冷着脸:“你们想说什么?”
桂嬷嬷心中不快,就算是到皇帝跟前,偶尔还有她插话的份呢,出了宫倒要遭此冷遇了。柳红上来打圆场,金锁又帮衬着,把桂嬷嬷让到楼上房里坐了,这才开始说话。
金锁先转达了紫薇的问候,又简略地向两人说了小燕子所作所为。柳青还说:“小燕子一直是这个脾气的。”这座酒楼,柳青有点甩手掌柜的意思,柳红是女孩,心又细,酒楼的细务多半是她在掌管,故此柳红颇能理解宫里人的感受。
卖艺的时候,小燕子能搭几把手,吃苦受累都做得。可是这回从宫里回来,柳红感到小燕子变了。没人要她干活,她非要帮忙,这让柳红觉得小燕子还是以前那个热心肠的姑娘。没两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端个盘子上个菜,她能跟客人吵架,还挑剔客人不对,仗着三脚猫的功夫一天闹出两三场斗殴事件,会宾楼的生意慢慢开始变差了。帮忙做饭吧,她只能勉强应付家常饭菜,做不出客人点的菜来;洗碗,碗砸了;洗衣服,洗不干净;记账,她识字有限……更兼一不听她的就大吵大嚷,永琪来了,更是要闹得天翻地覆。日子久了,柳红也累了。想到这里,柳红拉了拉柳青的袖子,让他说话小心点,事情到底怪谁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两边儿都有错,小燕子未必完全无辜。
金锁对柳红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老佛爷和皇后要怎么处置,我也没有插嘴的份儿,只是格格和我承大杂院老老小小的恩情,总要出一点力的。”出力把你们给摘出去。
柳青还是没忍住:“小燕子更是帮了紫薇很大的忙!”
金锁憋了一肚子气:“是,小燕子是很有义气,那个时候只有她肯帮我们,当然要承她的情。可是,帮了格格一回,不代表就可捏着恩情作威作福了,她在宫里比公主格格都嚣张,凭借的是什么?我总觉得她变了,让人不认识了。”
桂嬷嬷道:“金锁姑娘,不要说题外的话了,说正事吧。”就问柳红小燕子的身世,柳红说了小燕子以前过得很苦。[1]桂嬷嬷皱眉道:“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怎么到了宫里就没规没矩的了?阿哥的书房有多金贵,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说砸就砸了,半点不心疼,哪像吃过苦的孩子?竟像个败家子!她在你们这里,也是这样砸法儿么?”
柳青对桂嬷嬷的印象更不好了,他对小燕子还是很袒护,柳红就叹气了。柳青见柳红样子不对,眼神里就带着询问,柳红对他点了一下头:“小燕子毛手毛脚,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在大杂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柳青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