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尔布年纪也不小了,不去场上奔跑也不甚显眼。当下递了牌子,被召进皇后行营里。父女二人,自那拉氏入宫,已是二十余年没有当面好好说过话了,都有些感慨。
时间有限,那尔布隔着屏风请过安,唏嘘片刻,就有一点摇头摆脑地目视四周宫女。容嬷嬷原本在陪着皇后伤感,此时倒先回过神来,伸手捅了一下钟茗。钟茗道:“素蛾,你带人去把昨儿给承恩公备的赏拿来!”
那尔布这才凑到屏风边儿上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险些没把钟茗呛死!乌拉那拉氏虽是大族,却没有那么显赫,尤其是自己娘家这里,都是些不上不下的人才,安分守己才能保得平安,主动往里搀和,九条命都不够填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经过了康熙、雍正两朝的储位之争,这年头的人都聪明了,谁吃多了撑的跟着你抱团儿去糊弄皇帝?
钟茗定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承恩公觉得,什么样才能帮得上我、帮得上永璂?或者,你觉得你要做到什么样才算是帮忙了?”
那尔布道:“总要给十二阿哥造点儿声势!”
“那是最蠢的!阿玛忘了圣祖朝的索额图了么?!您觉得,势力能与首辅之子、元后之叔比肩么?他是个什么下场,阿玛该比我清楚才是!此事,休要再提起!”
那尔布心下生怯,还有点儿不甘。他本无太大野心,只是近年日子太顺,恩赏不断,又得赐公爵,奉承的人也多了起来,他的心眼不免活络了一点儿。“可奴才们不能眼看着娘娘和十二阿哥辛苦啊!娘娘,奴才的意思,想来娘娘也明白了,若娘娘有什么主意,还请示下!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动,万一,有人趁机布局呢?到时候措手不及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是好,可也要有些应付的备着,才能安坐如山呐。”
钟茗想了一想:“阿玛,皇上不喜欢太张扬的人。我们能做的只有忍耐,你看老佛爷的娘家,即使是先帝末年,也没见有什么举动。倒是张牙舞爪的那些人,落得个没下场,”隐约看了一下那尔布的神色,“阿玛真要有心,不妨——多看着自己家里,务必使门风淳厚、子弟向上。还是那句话,这天下,谁人能势压皇上?昔年,圣祖亲口说的,令群臣举荐太子,结果呢?满朝倾慕的那一位还不是让圣祖爷一道旨意就打落了尘埃?我跟阿玛透一句底儿,多做多错、后发制人!”
那尔布静了一会儿才接口道:“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了,还是老实做人。以娘娘和十二阿哥的身份,以那拉家的情形,只要不犯错儿,自然是天命富贵。做得多了,反而是给自己惹祸,”又有点儿颓丧,自嘲道,“总以为这把老骨头能有点儿用了,没想到,还是自大了。”
“阿玛何出此言?若没有乌拉那拉家,哪有我和永璂的今天?只要乌拉那拉家稳稳当当地戳在那儿,谁能小瞧了我?您只要好好在那里,就是我的倚仗了,您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那尔布这才高兴了一点儿:“娘娘也要保重自己,您好了、十二阿哥好了,乌拉那拉家才有光彩!”
再次达成共识,钟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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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过后,又有传统的比武、摔跤等项目。因有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撑着,这回满洲比蒙古并不差,甚至更高一筹。乾隆看得心里得意,更兼蒙古诸王奉承,底下臣工歌颂,乾隆近一年来被诸多反常事由带来的抑郁一扫而空。
这种好心情却在晚间回到营帐里,看到京师递来的八百里加急的时候被冲了个干净。五阿哥移出宫去,变相被软禁了,可他并没有老实,心心念念地想着小燕子,想方设法要探听消息。小燕子事涉皇帝的帽子颜色,当然要掖得严严的,知情的宫女太监唯有含香的维族侍女,已被图尔都处决了,侍卫等在乾隆逐一‘和颜悦色’地垂询了个人资料后也守口如瓶。图尔都一家更不可能自爆家丑,柳家兄妹也急急结束了酒楼生意,迁居到通州,一点一点地重建会宾楼,有着紫薇让金锁带来的银两与以前得到的宫里的赏赐,从头开始也不是很难。永琪被关在府中哪里能打听得到消息?明眼人都能看出五阿哥这回是失了圣心了,侍卫们当然不会对他言听计从,态度仍恭敬,但是圣旨绝对要执行。逼得永琪急了,拿黑布一蒙脸,他就想趁侍卫不备,溜出囚所去探听消息。乾隆儿子少,还把永琪交到他的手上,虽然看着像是气极了这个儿子,允禄仍然不敢怠慢,不但太医太监备下了,侍卫更是多,没有意外地抓住了永琪。
允禄和傅恒不敢自专,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报给了乾隆。乾隆白天刚高兴完,晚间就接到了这一消息:“混账!”
乾隆在帐篷里背着手兜了几十个圈子,终于打起精神,自己才五十岁,如果有圣祖那样的寿数,足够把儿子们教导成熟了。乾隆鼓足干劲儿,发誓这回一定要教出个脑筋清楚的儿子来。伸一个巴掌能把没被淘汰的儿子从头扳到尾,四、八、十一、十二、十五,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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