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仪眨眨眼睛,一脸懵懂,“四哥哥说得没错呀,阿仪为何要恼?漫说四哥哥了,便是阿仪,见着阿黛姐姐也觉得甚为养眼,心中欣悦呀!”眼睛转了转,又道,“不过,听太子哥哥你这么一说,阿仪似乎确然该恼一恼的……”
她低着头,做出思索的样子,然后恍然大悟一般,“不若这样吧,太子哥哥你也夸一夸阿仪好了。这样就扯平了,阿仪也不用为难了!”
她这话说得一派天真,神情又是那般可爱,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阿黛你听,阿仪妹妹这般夸赞你呢!”
万黛看着慕仪,秀眉轻扬,慢慢笑了起来。她亮如星辰的眼眸中带着三分傲然、三分得意、三分不屑以及一份怜悯,红菱般的双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话来,“阿仪妹妹过誉了。妹妹你这般天真质朴、纯善可爱,才正如那未加雕琢的璞玉一般,令人喜爱呢!”
称呼一个自幼受世家门阀教养的千金贵女为未琢璞玉,这般明显的调侃抑或轻蔑让慕仪脑中再次演练一个白眼。你才璞玉!你们全家都璞玉!心头郁闷,偏偏还得一脸诚挚热情的微笑,恍若什么都没听明白,委实憋屈得紧。
街上忽然一阵喧哗,伴随着一声轰鸣,一百零八门焰火同时冲上夜空,绽放出无数炫目的图案。璀璨的光华将珑安街映得恍如白昼,所有人都望着天空,脸上带着赞叹和沉醉的微笑。
太子也看着天上的焰火,笑道:“世之瑰丽震撼之观,真是层出不穷。前些日子尚觉人世乏味,此刻看着这么美丽的景象,方知人生之精彩,远远超出你我想象。只是如此美景,却是稍纵即逝。若能将这片刻的美丽留下,永远拥有它该多好。”
姬骞凝视着一朵朵绽放又迅速消失的花朵,笑意温和,低声重复道:“是呀,能永远拥有它该多好。”
慕仪与万黛对视一眼,彼此唇畔笑意盈盈,不过一瞬,又各自移开目光,看向天空。
两双清亮美丽的眸子里倒映着满天绚丽,眸光如水轻漾,那璀璨光华也在眼中荡漾,遮住了下面的复杂情愫,什么也看不分明了。
慕仪醒来的时候时辰已是黄昏,斜阳西照,穿墙过院,投下光影重重。寝殿轩窗半开,隐隐可看到远处的连绵山色。她平躺在床上,意识有些模糊,恍惚间似还在梦中。
那一晚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那样的好时光,她本以为早忘了,却在不期然间,与回忆,狭路相逢。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晚上呢?梦到那个成为她一生分水岭的晚上。
她想起梦中小小的自己,一身雪裘,如粉如玉,站在似九天瀑布般的花灯下抿唇而笑,琉璃般的眸子里光华流转。
你也在提醒我吗?提醒我不要忘记是谁,让你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纤手下意识攥紧,触手却是冰凉丝滑的锦缎。
这不是她亲自挑选并吩咐置放在椒房殿卧榻的极品雪缎绒毯,四周的陈设环境也全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她一瞬间的想法是难不成姬骞挟怨报复,把自己迷晕了不说,干脆卖了了事?
拍拍脑袋,她努力摒弃这个奇怪的念头。想起自己昏迷前闻到的那缕甜香,心中好奇姬骞使的是何迷香,效用如此神速,改良一下没准就是安神上品,得找个机会好好讨教一番。
许是听到殿内的声响,外面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娘娘,您醒了吗?”
这声音陌生得很,不是瑶环瑜珥,也不是她身边任何一个有资格为她上夜的宫女。心头一时千回百转,面上却只是懒懒一笑,应道:“醒了,进来吧。”
纱帐被挑起,一名着二百石女官服饰的宫人领着八名宫女鱼贯而入,候在两侧等着为她理妆。
她躺在床上没动,展开右手闲闲打量着纤长的玉指,朝站在最前面的女官淡淡道:“你叫什么?”
那女官应道:“回娘娘,奴婢名唤莫蝉。”
慕仪点了点头,“莫蝉。你是这儿的领头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