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1 / 2)

凰诀 茴笙 2074 字 2个月前

慕仪见秦姒墨不语,又补上一句,“姐姐也不愿见我等无辜含冤、枉死法场吧?”

以秦姒墨的心性,不像是会胆大包天去窃宝的,但与此事有所牵扯却是必然。只不知她跟那窃宝者到底是何关系,若太过密切自己这番言论怕也是不中用的。

秦姒墨略一沉吟,再开口却是毫无干系的一句话,“姑娘自言唤作温静蕗,那么敢问与那世代簪缨的第一世家温氏,有何干系?”

“秦姐姐真是个妙人!姐姐会这般问可是因为知晓温氏这一辈女子取名皆从静从草,认为阿蕗必然大有来头,即使被冤枉了也会有家族出面,为我伸冤?只可惜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阿蕗不过聚城温氏一旁支庶出之女,在族中原是无足轻重,若出了此等令家门蒙羞之事,族人碍于情面或许会为我出头,但我回到族中之后的命运却是莫测了……”

秦姒墨瞧着慕仪轻轻笑了,“姑娘是欺我不知高门之事么?区区一庶出之女,如何能有姑娘的才华气度?再者,哪有庶女会将自己是庶出说得这般坦然的,姑娘莫非将旁人都看做了傻子?”

慕仪也是淡笑,“嫡庶尊卑原是命数注定,我无法选择亦无力改变,只能安心接受。既然事实如此,又有何难以启齿?至于高门之事,姐姐怕是当真不知。想我温氏一族是何其显赫清贵,聚城温氏一脉更是其发源本家,论显达论富贵皆仅次于北迁的煜都温氏,这样的门庭教养出来的女儿会若寻常庸妇吗?秦姐姐觉得我不凡,不过是因为不曾见过我温氏‘女公子’,那般才华气度,才真真是不凡不俗、令人高山仰止!”

所谓“女公子”,本是对别人家女儿的敬称,在温氏却衍生出别的意思。因温恪给自家长女取了那么个特殊的名字,真真践行了将女儿当作男儿教养的宣言,故而温氏这一代的女子在提及慕仪又不便点明的时候便用“女公子”来替代,时日一长不知怎地便传了出去。一开始还只是在女眷中通用,后来连外头的公子郎君们都知道了,说起“温氏女公子”便知是指左相嫡长女,倒成了江湖上赐的一个花名。慕仪听闻后不过一笑,横竖没什么不好的意思,便由得他们去了。

但终归这名号只在世家贵族间流传,寻常人等并不知晓,慕仪此刻突然提出,便是想试试秦姒墨这儿的水到底有多深。若她连这花名都清楚,便定然与权贵之家多有牵扯。毕竟这种事情不会在论及正事的时候提起,只可能是风流雅宴上的谈资。一个与权贵牵扯甚深的女子却独自住在这荒野之外的简陋竹楼,裏面的文章说不得便大了。

姬骞虽然明知她的用意,但见她这般不含糊的夸奖自己还是禁不住一阵好笑,看着那故作深沉的小脸也觉得有趣。

秦姒墨微微蹙眉,“女公子?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位女公子?温氏这一代的女公子不是多了去吗?”

慕仪仔细打量她神色,见不似作伪,心头大惑:难不成这竟真是一个极清白的?

秦姒墨没等到她的回答,还当她是不愿告知,便自顾自转开了话题,“姑娘你既这么说了,我便姑且先信着。既然你说你只是聚城温氏的旁支庶女,那么这位公子想必也并非什么世家嫡子吧。”

姬骞此刻已经上了二楼竹台,正含笑静立不远处,见秦姒墨提到自己,敛衽长揖,“某乃煜都郑氏郑清源,表字子溯。此前一直未对姑娘言明,还请恕罪。某倒是煜都郑氏嫡系之子,可惜亦是庶出。”

言辞中淡淡的自嘲调侃令秦姒墨侧目,倒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锦袍玉冠、俊逸潇洒的男子,星眸中露出思量的意味。

慕仪道:“所以,我二人虽是世家出身,却皆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惹上这等麻烦,家族固然会为我们善后,但回头族中的处置说不得比官家上刑更重,前程尽毁都是有的。还望姐姐大发善心,救我们一救!”最后这句话语声微颤,似乎终于无法控制地露出几分真实的不安情绪。

姬骞看着她上身微弯、言辞恳切,说着请求之语却不显卑微,这种时刻维持仪态却最终泄露出几分凄惶的端庄女子形象,比伏地哀求抑或恫吓威胁不知触动人心多少倍,不由感叹她的演技真是益发炉火纯青。

秦姒墨果然大受触动,竟露出几分愧色,“原不是我不帮你们,只是今次涉及之人乃我至亲,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事。若牵累到你们,我深感歉疚。不若,你们将我带回去,便说是我窃了那太祖御书,以我的性命相抵,可好?”

慕仪几乎是目瞪口呆,愣愣地盯着秦姒墨良久,终于判断出她不是在捉弄自己,也不是失心疯,更不是诡计多端杀招暗藏。那张美丽的脸上确确实实是一览无遗、如假包换的真诚……

“你倒是个厚道的……”她呵呵呵假笑三声。

“怎么?不可以么?”秦姒墨蹙眉。

慕仪学着她那般深沉地叹了口气,“自然不可以。你说你窃了太祖御书,那么那御书长什么样子、你如何窃的、为什么要窃、有无人指使,这些你都答得上来吗?再者,你看着也不像身怀绝世武功,可那楼中现身的黑衣人可是顶尖的高手,在场那么多兵士都是心裏有数的。事关重大,不是你想揽下来就可以揽下来!”看秦姒墨还想开口,便道,“最重要的是,你既出面顶罪,官府自然能猜出你与窃宝之人关联甚深,说不定便会以你为饵,诱他上鈎。到时候才真是弄巧成拙!”

还有一句没说出来,便是姬骞这会儿暗中的安排,正是以你为饵、诱他上鈎。公门之人当真无耻之极……

慕仪此刻训导秦姒墨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却没想到在七年之后,她会被同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当做诱饵,要钓的还是同一条鱼,真是让人泪流满面的命运……

秦姒墨闻言果然不再出声,低头看着七弦琴不知在想些什么。慕仪几乎要仰天长叹,这么个看起来清高出尘、慧质通透的女子,内里居然是这般不解世事,难不成她从小便是在这竹楼长大的,没出去过?

姬骞眼睁睁见事情朝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实在不知是否该發表点什么意见。看着这对少女莫名其妙就互掏了心窝子,他只能感叹女人果然还是一种太过冲动的生物,说好的徐徐图之、慢慢套话呢?

正自无力,远方突然传来一声鸟叫,他神情微变,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山色葳蕤、芳草萋萋,远远还能看到农户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端的是一派宁静的田园景象。可那哨声,他却是知道的,分明是谁发出的示警之音!

他不露声色地朝秦姒墨看去,果然见她嘴唇微抿,垂下的眼睫轻颤,似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因她本就少有表情,此刻又低着头,慕仪并没有发觉异常。便是他,若非是存了心思去观察她,怕是也看不出来的。

轻咳一声,对上慕仪随之抬起的小脸,他轻声道:“我方才听到一声鸟叫,想是官府派来搜寻我们的人找到附近了,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秦姑娘也随我们一起吧。”

秦姒墨嗫嚅道:“不,不用了。我留下来便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姬骞正色道:“那些官兵既然寻到此处,见到姑娘必然是不会放过的,姑娘也说了与窃宝之人关联甚深,若是落入他们手中怕是凶多吉少!姑娘便是不顾及自身,也需得为你那至亲之人想想,难不成你真愿意被官府当做钓他上鈎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