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负责抄家的官员在执行公务的大半个月里,见到各府的奇珍异宝无数,着实开了一回眼界,差点没带上夫人孩子一并去欣赏。
于此同时,陛下也正式下旨,将兴修白河河道之事转交吴王负责,在盛阳耽搁好几个月吴王和太子先后启程返回煜都。
然而,一个是回去领赏的,另一个却是回去受罚的。
慕仪似乎没有注意到天翻地覆的时局,依旧整日关在房中看书习字,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可惜即使身体被自我捆缚住,心情却依然无法获得宁静。
自从猜到姬骞的那个女人是秦姒墨,慕仪总是会想起那个下午,秦继对她那番倾诉剖白。她有一万个理由去怀疑那件事情是个陷阱,可出于一种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本能,她相信了秦继的话。
她也猜测过,秦姒墨和姬骞的事,秦继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个疑问在心头盘旋许久后,她终于找了个由头亲自去城外的朝云寺进香,而秦继也不负所望地出现在了那里。
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不用慕仪挑明秦继便平静道:“姒墨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端仪皇后题字所用的墨水配方里有一味极少见的草药,鲜有人识得,姒墨自幼在山野长大,熟知这些,我因为得到你的承诺,决定帮吴王先过了那一关,于是她便提出要亲自去找。谁知却失足跌落山崖,虽然救得及时,也还是受了些轻伤。那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便离开了,却没想到她竟会瞒着我,又去找了吴王殿下……”
慕仪淡淡道:“也许是他们在找草药的过程中越聊越投契,最后产生了感情,又或者更早。那一晚你将我从青凌江畔劫走,只剩他们二人独处,有些事情就萌生了源头。”
秦继没有说话。
“如今你也寻不到她吗?”慕仪问。
秦继摇头,“当初小青之所以能寻到她的踪迹,无非是因为她身上有特殊的香料,一路留下记号小青才能循着找过去。可如今她不愿意被我找到,我便没有办法了。她看着性子平和,但真决定了什么事情,是谁都拦不住的。”
慕仪只是沉默。
“你在生她的气吗?”秦继忽然问,“姒墨此番的行为,想必令你不悦了。你怪她吗?”
慕仪看向他,“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想你多半是不高兴的,可我又盼着你不要太过生气。”
“自然。那是你妹妹,你当然要护着她。”
秦继却微微笑了,“我盼着你别恼,不仅因为她是我妹妹,还因为,你有多恼,就证明你有多在意吴王殿下。”
慕仪被他说得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似乎是从那天开始,秦继那只青色的小鸟开始飞到她的窗前,盘旋低鸣,仿佛有满腔心事要对她诉说。
慕仪第一次见到它时,还以为是秦继有什么话要带给她,可检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条子。她困惑了一阵子,然后便明白了,它是他遣来陪伴她的。
这样的情况让她觉得惶恐。明明她即将嫁为人妇,明明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他,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制止这种行为。
九月十八,九颗血淋淋的人头在煜都西市的独柳树刑场落下,慕仪也在同一日由聚城启程返回煜都。
这一段时间她在本家待得十分清静,一想到回到煜都就要面对更复杂的局面,便实在想再拖一拖。
但这回由不得她。
十一月十三,是她的十五岁生辰,家族将在那一日为她举行及笄大礼。这是慕仪人生中第一个完完全全以她为主角的仪式,这个仪式将正式向天下宣布她已成年,整个煜都的命妇贵女届时都将前来观礼,半点轻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