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继救了她。
她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身手利落地解决围攻的杀手,每一招都狠绝到极点。
那些碎裂的肢体,飞溅的鲜血,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背着她躲到后山一处山洞中,慕仪一直在发抖,他察觉了她的恐惧,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她忽然攥紧他的袍子,用力太猛,惹得他闷哼一声。她这才发觉他胸口殷红一片,方才还以为是那些杀手的血,此刻看来,竟是他自己的。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对方人太多,不小心被刺了一剑,不碍事的。”
“可是,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她神色惶急,“伤口太深了,不止血你会死的!”
“哪那么容易死!我曾受过比这严重几倍的伤,一个人倒在冰天雪地里,挣扎了三日,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他说这话本是为了安慰她,她却被话中的内容给惊住。身负重伤、一个人冰天雪地里求救无门,那该是多么绝望的处境啊?
吸了吸鼻子,她低声道:“为什么要来救我?你看不出这是个陷阱么?”
他不说话。
“你根本不是什么赵舜的后人,而是废太子的人对不对?我早就猜出来了。废太子已经死了,你这些日子又没出现,我还以为你早离开煜都躲起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他忽的伸手抚摸她的脸,她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躲开。
他手上还带着血,将她雪玉般的脸颊也染上几分红色。他低声道:“我本是该走的,可我却舍不得你。”
慕仪眼睫轻颤。
“那一日,你与姒墨在青凌江畔琴筝合奏,我远远地看着你,你坐在竹楼上,脸上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笑,明明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样子,弹出来的曲子却是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过的悦耳。当时我就觉得心裏有什么不一样了。后来我劫走了你,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救姒墨,可其实,我只是控制不了想离你近一点。那天晚上你跟我在江心论曲,你那么清楚地看透我曲中的心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明白我。
“我奉命去接近吴王殿下,以御书之事引他入局,并设计离间你与他。这是我的任务,但这个任务的内容并不包括接近你。我后来一直跟着你,只是因为我担心你。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也许下一刻我的命就没了。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今天最后看你一次,以后都不去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我的脚就好像自己会动一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去到了你的身边。
“我知道我在犯傻,你跟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那么高贵,那么美丽,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让我只能仰望,连伸手碰一下都担心是亵渎。我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这么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想看到你,闭上眼梦中也是你的模样。我整日地跟着你,可你总是闭门不出,温府我进不去,于是我便在外面陪着你,想象你在裏面做什么。弹琴,看书,赏花,小寐……”
说到这裏他短促地笑了下,“你一定在笑我了,我怎么会见过你小寐的样子。可是你相信么?温府我曾经悄悄潜进去一次。我知道你院子在第六进,叫芜园。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你躺在院中的紫藤架下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院子里一个侍女也没有,大约是你把她们都赶走了吧。当时已经是秋天了,我担心你着凉,想要给你披上衣服,却又怕被人发现,更怕吵醒了你吓到你。我就这么担心着犹豫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来了,我没办法,只好最后看了你一眼,匆匆离开。”
慕仪忽然别过头,秦继见状自嘲一笑,手慢慢垂下去,“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一定很不喜欢听吧?我知道是我冒犯,你已经嫁人了,那个人还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我……”
慕仪猛地握住他的手,眸中含泪,一字一句道:“不,绍之君。我很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像你这样把我放在心上。我甚至不知道我有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对我。你说的那个未来的一国之君,他根本不在乎我。他对我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把我们的情分糟蹋得差不多了,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手越握越紧,“如果我们可以早点遇到就好了……如果我不是温慕仪就好了……”
他怔怔地凝视着她,眼中隐有泪意,反手握住她的,“有你这句话,纵是我此刻便死了,也无憾了。”
“你不会死的。”她道,“其实你不该出现来救我,那些人只是为了引你出来,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至少不会杀了我。你现在就走,远远地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再回来了。”
她语气坚定,他却摇摇头,“不,你误会了,那些不是太子殿下的人,而是陛下的人。还有,我也不是废太子的人,我做这些事情,奉的是陛下的命令。”
慕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握住慕仪肩膀,认真道:“我后面说的话,你都要听好,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只能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