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她心中,他便怎么也比不过他了。
郑清源震惊。当年的那段时间,姬骞有多难他最清楚,他本以为在那时他便已经狠下心放弃了慕仪,可暗地里他居然……
“这些事,你应该说给她听。”他轻声道,“如果你还想挽回的话。”
“没用的,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那么低声下气的话他都说了,她却还是不肯原谅他。
忽地一笑,姬骞道:“子溯你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说着提步入了东殿。
郑清源紧随其后,一进入东殿内室便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烟波浩渺的江上,素衣女子仪态高华,恍如仙人。
“这是,裴休元所作的《湘夫人》?”中秋那夜的事他也听说了,“不是在万同孟那里么?”
“他倒是想。”姬骞嗤笑,“朕还能由着他将我妻子的画像收藏于室、日日赏鉴不成?”
于是你便抢过来了?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郑清源斟酌了下,“休元君的画艺卓绝于世,这幅画并非十足形似,可人物的神韵却是得了十成十,必然会成为流传百世的名画。”
“流传百世的名画么?”姬骞道,“朕却不想把它留给世人。他日驾崩,朕会将它带入陵墓。”
这做法很符合他的性子,郑清源理智地保持沉默。
“你看看,她是不是很美,很漂亮?”姬骞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伸手抚摸画像上的佳人,低语。
郑清源看着画像,“阿仪妹妹的姿容一贯是姊妹里拔尖的。”
姬骞轻笑。是啊,她那么美丽,那么高傲。说要放手就真的放手,比他还干脆利落。就算心中不舍,却还是编出那样一番话来气他。放下了?呵,真是他听过的最狠心的谎话。
郑清源见他醉得有些不成样子,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唤人进来,不然他一会儿要是突然吐露什么大秘密,自己就得倒霉了。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姬骞忽然低声念道,语气说不出的悲凉。他念的正是画像上所题的诗句,裴休元胆大包天写上去轻薄皇后娘娘的。
郑清源听得心头一凝。
《湘夫人》么?湘君对湘夫人久候不至、思之如狂,可你的妻子就在你的后宫中,你却不敢去见她一面。
他想起那个坐在梅林中读书的女子。曾几何时,自己曾也立在远处徘徊观望,就是不敢靠近一步。
原来我们都一样可悲。
今年的煜都冬天来得十分迟,十一月初才下了第一场雪。慕仪在宫娥的逼迫下穿上一件狐皮大氅,坐在廊下煮茶。姬瑀坐在她对面,眼巴巴地看着阿母手中的茶具,一脸的期待。
前段时间慕仪一直病着,姬瑀便时常来她病榻前陪她说话解闷。慕仪看得出他很担心自己,但他总是懂事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她难过。
对于这个孩子,慕仪一开始感情是很复杂的。
她虽然在姒墨床前承诺过会将他视若己出,可他到底不是她的孩子。她幼承庭训,知道身为正妻和嫡母的责任,也早早做好了自己会有庶子的心理准备,但这个孩子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他是她亲自接生的,烙印了她一生中最想忘记的一段记忆。